“谢…谢路总。”
就在这时,墙壁另一端开始了新一轮的酣战。
路天洲松开程景然,揉了揉眉心。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程景然张了张嘴,其实这种地方也没什么不能住的,他有准备耳塞,而且隔壁那对除了嗓门惊人,本质也就是普通人。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路天洲就用指节敲了敲吧台。
“收拾行李,今晚跟我回去。”
祈使句,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收回邻居是‘普通人’的评价,程景然在心里默默骂了句‘杀千刀’的,自己好不容易从飞车上下来,硬是被这俩秋明山车神又吼上了高速。
也不知道需要收拾些什么,他下意识掏出手机想看下时间,却发现了一条新消息。
【南柯一梦:手机自动关机了么?还好么,回家没?我待会来公寓找你】
程景然:?!
这信息让程景然心里的那点不情愿飞到了九霄云外,没想到这个人渣阴魂不塞到这地步。
安柯是知道他住处的。
前世,程景然被同学带去了酒吧,不小心落单被陌生人堵在厕所搭讪。
当时安柯恰好路过,替他解围。
以此为契机,两人加了微信,安柯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他的住处,开始穷追猛打。
所以,在安柯自曝是‘安南’前,程景然其实挺排斥他,只是不想得罪‘圈内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冷处理。
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拖累到他死。
于是,程景然磨磨蹭蹭的节奏瞬间加快,把桌上的旧笔记本电脑塞进架子上的双肩包,便整装待发。
“路总,其实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路天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恩,的确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穿上袜子,看看有没有遗漏,以后不用回来了。”
程景然一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感。
然而,射、出的箭不能回头。
最终他和路天洲肩并着肩站在起居室门口。
打开衣柜、拉开抽屉,尽是一些琐碎的小东西,眼生到激起不了一丝记忆的浪花。
“这些都不用拿,我会替你准备。”
路天洲的声音很冷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于是,当衣物鞋袜、洗漱用品都不用带,时隔五年,环视陌生的小卧室,程景然倏然发现自己真的不需要任何东西了。
唯一要带走的东西,就只有背包里的电脑,里面存着他的表演笔记。
程景然不是体验派,只能靠后天努力,用身体记忆来表演除自己以外的人格。
大学时,他根据mbti分析法划分人群进行观察模拟,并将心得记录在电脑上。
这一坚持,连上出道时间,就是整整九年。
每一个大类下面密密匝匝分了无数小类别,甚至连反社会人格他都分析过。
而且这些笔记并不是程景然表演的终点,只是起点。
每当接到角色,哪怕是配角,他也会对照剧本,从笔记中寻找可参考的性格,再次重新构建独一无二的角色。
前世,观众恨得牙痒的‘绿茶’男配千人千面、各不相同,其实都是程景然用汗水塑造的。
然而,一切没来得及发光发热,他的人生便戛然而止。
即使研究了不同人格在戏剧里的表象,却防不住现实中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的人。
人永远比戏更复杂。
所幸前世的记忆还在,程景然打算带着未完成的心得,让年轻的身体重新产生肌肉记忆。
“这个不需要带走么?”
路天洲的声音拉回了程景然的思绪。
顺着男人的眼神望去,是床头柜,上面摆着一个相框。
相框被擦得一尘不染,明显被主人好好珍惜着,里面的相片却有些年头了,边角开始发黄。
程景然看得微微失神。
相片里,五官俊秀的瘦弱少年正搂着眼眶泛红的小男孩轻声安慰。
男孩是他,少年则是安南。
这是两人分别前,最后一张合影。
十五岁的安南在离开前,与年仅八岁的他拉钩约定,总有一天能够重逢。
期盼着重逢的日子,不论搬多少次家,程景然都会将这个相框放在最珍重的位置带在身边。
结果,他等来了安柯。
这男人还嘲笑过他,都找到本尊了,差不多该把照片给丢了。
可前世,程景然始终不舍得扔掉。
然而这一次收拾行李,他却刻意忽略了床头。
唯独这个相框,连同里面封存的美好记忆,他不想再去触碰了。
程景然走到床边,拿起相框,温柔地抚过相片,最终却轻轻放下,将它倒扣在床头柜上。
是时候和过去道别了……
“不用了,路总,这是这儿最不需要带走的东西。”
青年露出明朗的笑容,嘴角的梨涡特别显眼。
路天洲微怔,深深看了眼倒扣的相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吧。”
最终,两人阖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