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春意昂然的季节,海棠花儿在枝头招摇,翠鸟儿吱吱喳喳的喧闹,湖水碧波荡漾,新荷初露,隐约已经有淡淡荷香,然而漫步在这样的小道上,郁歌却没有一丝笑颜,娉婷紧紧随在身后,不敢远离,也就是方才,小主查到了史贵人幼时长在江南,知道父亲高中,才举家迁来,而那衣裳,也没有被拆解过的痕迹,很显然,一开始就是她在捣鬼,韦妃不过是替罪羊罢了,如今她这样气势汹汹的朝着未央宫来,真叫人害怕。
“小主,前面聚了许多人,是不是有什么情况?”还未靠近,便看到大批的侍卫赶过去,那边又吵吵嚷嚷,娉婷心中有了疑问。
“你去看看。得了消息便过来回我。”郁歌听了脚步,唤娉婷前去,不过片刻,便飞奔着赶来,伏在郁歌耳边,将所知一一禀告,郁歌的脸色不知喜悲,然而她即刻便扭身回宫,“你即刻去太医院,说我突发急诊,性命堪忧,务必要几位太医尽数赶来,一定要快,要赶在未央宫手忙脚乱未反应之前。”
“是,奴婢记下。”娉婷飞奔离去,郁歌回望那桃林尽头,隐约看到人头攒动,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天要亡你,我也不妨帮上一帮。
花影里素色锦袍淡然远去,带起乱花低飞,香风飘过,仿佛不曾来过,而那一边,苏鸣晖静静立在廊桥尽头,翊锦宫辛夷的眼泪才终于停住,他虽不愿离开,可是外男入宫,总是有记档管制,却不想,回来的路上,会眼睁睁的看着那湖中,韦妃将史贵人打到在湖水之中,为了除掉皇嗣,她还真是不折手段,恫儿还未痊愈,矛头已经转来这里。
手中药箱颓然落地,瓶瓶罐罐四下滚落,那湖中焦急的人影才终于看到他的身影,“鸣晖,”韦妃越过众人飞奔而来,“鸣晖你快救救史贵人,她还怀着身孕啊!”
“娘娘抬爱了!”鸣晖退后一步,冷笑一声,“娘娘这时候不是应该将臣一起推进这湖水之中吗?”
“你为什么这样讲?”韦妃诧异,冰冷的手指握紧他的衣袍,“这不是我的本意,真的不是!鸣晖,我是真的要你救她。”
“娘娘已经在毁尸灭迹了,难道不该将我们这目击之人斩草除根吗?”鸣晖冷笑着推开她,“还请娘娘珍重自身,娘娘的心意恕臣不能理解。”
“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你看到的这样!”韦妃热泪滚落,为什么会这样,她要的是他听到真相,看到真相,而不是眼前的这一切,然而此刻怎样解释都已经晚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她的心彻底冷了,没了期许,没了希冀,却是在此时,蓓蓓的尸身,被霏微怀抱着浮出水面,鸣晖已经冲过去救人,霏微泣不成声,抓着鸣晖的衣袍哭求,水柱不停的留下来,她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可怜无助,“大人一定救救我妹妹,她还怀着身子,她还未满十七岁啊!大人,求你!”
“美人放心,医者仁心,臣一定尽力。”鸣晖跪下来将蓓蓓放在地上,试探气息已经尽去,只好拼尽最后一丝希望,试图将她口中污物清除,却发现口腔之中似乎无一丝污物,那么,她为何会是溺水而亡?鸣晖心头疑虑重重,却也无计可施,“小主节哀,史贵人已经溺水而亡,不可救了。”
“什么?”霏微嚎啕大哭,“不会的,不会的!是你医术不精,是你救不了我妹妹!太医,太医!太医呢!徐太医,吕太医!都哪里去了?”
“小主,奴婢已经要人去请了,可是还是没有太医过来!”裴欢跪在一旁,只能暗自垂泪,而未央宫上上下下此刻跪倒在一旁,已经是一片哀音。
许久之后,韦妃才终于行在鸣晖身前,“真的救不了了吗?”
“救不了了。”鸣晖并不看她,“还请韦妃娘娘料理。”
“已经救不了了!”韦妃苦笑一声,“是本宫的罪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便是牙齿都在打颤,她知道,一切都已经不能转还,史贵人死了,无论前情如何,是她下的手,杀人偿命终究是应该的。
“未央宫设灵堂,将史贵人入殓,六宫一应事务,统统交给苏修仪打理,即日起,本宫脱簪待罪幽闭于溪风殿中,等着陛下回宫发落。”她缓缓退去华裳,卸去朱钗,万千青丝垂下,迎风飞舞,而她的身子,华裳之下,竟然那般不盈一握,恭恭敬敬跪倒在蓓蓓尸身之前,之后起身,在那宫道之上,孤独离去。
那是鸣晖最后一次看到韦妃,她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叫人可怜,虽然心头满满的都是恨意,可是望着她步步远去,不知为何,他落泪了,说不出爱恨,道不明情由,仅仅是看着她的身影,自己却已经泪如雨下,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