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女孩。”郑氏给萧岐递上一盏小岘春,她守了一夜,她是担心柳芸生了儿子有机会翻身,但一个妾还不值得她守这么玩,她更担心的是政局变幻对郑氏和萧氏的影响,但她高门闺贵女的修养告诉自己,把持好后宅、不让萧岐劳心,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只要这次大劫安稳度过,别说一个柳芸,哪怕是十个柳姨娘、生了百十个儿子,也还是任由其拿捏。
萧岐听罢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双眉紧促,他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对于这个新生的女儿并不在意。郑氏看着他,倏然笑了。“你倒还笑的出来”,萧岐轻斥却不恼。“外面风云诡变,局势有多严峻,我自然是知道的,父兄他们也已全力助你,我未入仕,帮不了郎君,整日唉声叹气郎君瞅着也不快意。我只是觉着,郎君一进来,就把风雨关在了门外,你我烹茶夜话,恍惚间似是回到你我少年时。”
“盈盈……”萧岐抚上郑氏的发髻,曾经那里戴满了钗环,衬得她贵气夺目,而今只是随意盘起,插一鎏金透雕卷花蛾纹银梳,那是萧岐与郑盈正式定亲后所赠,郑氏十分珍视,很少拿出佩戴,如今插于发髻,当是给自己一点寄托。“郎君不必多言,你所做之事我都已经知晓,嫁入萧家这么多年,我自认不复少年时那般烂漫。但你我皆是为了萧郑两家,歧途已入,现只盼此劫若能平安度过。”萧岐沉吟良久,已然有了决定。
洛阳的雨没有飘到邺城,这里没有暗潮涌动,只有直白的厮杀。卢江月是个女人,但是也是个武将,唐风开化,女子若有德才易可为官,但数量比起男子还是少很多。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武官,卢江月有着更胜寻常男子的气魄,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呆立了良久,一股寒意从骨里浸出。
“南疆的毒瘴啊……”寻常毒瘴多为紫雾,可盘旋在邺城的瘴气却是如血的鲜红!城墙脚下最先吸入毒气的守卫军早已倒地不起、腹大如鼓,眼球爆裂欲出,鲜血从七窍蜿蜒而下,盔甲未遮掩的地方已经腐烂,剥落下片片皮肉……更恐怖的是不时有肚子爆裂开来,爬出密密麻麻的毒虫,或啃食尸体,或袭击行人,一副人间地狱之态。
其色如血,其势吞天;万毒所育,怨气所驱;蛊含雾中,伺人而击;闻之蚀肺腑,触之骨肉离;所过山河处,更无哀鸿啼……卢氏回忆起古籍里的一段话,他们所面临的是无法可破的血瘴!
红雾还没有蔓延进邺城营地,但铺天盖地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们撕碎,卢江月告诉自己冷静,可她做不到,卢家为政、却也浸yín异术,在另一个角落守卫大唐平安,她潜心修习医毒二术多年,对于蛊毒研究也是颇深,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与绝望。“一定、一定还有破解之法……”她转过身:“所有将士听令,保护好城中百姓,掩住口鼻,立刻回到营地!军医与术士先医治伤员、剿灭蛊虫!不得惊慌,以免扰乱军心!”
“不知王爷那边可还安好,难道大唐真的熬不过这一劫了吗……”“哇——”一声凄厉的婴儿叫声传来,打断了卢氏的思绪,但这叫声可不是什么人类婴孩——卢氏抬眼望去,前方浮现的巨大身影让她整个人如坠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