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姬按规矩跪坐在蒲团上,而侍童小狼则和其他侍童一样,坐在屋外的门沿下,等着主子们放课。
讲学的老师按时走进屋内,是个身穿月白长衫的大儒,年过六旬,鹤发长须,却是双目炯炯有神,面容威严。
大儒走至讲桌前,搁下背囊,躬身把里面的竹简一一取出,整齐有序的摆放在自己的讲桌上。
摆完书后,大儒摸着长须环视了一圈屋内,见到几个眼生的面孔,便抬手拿起入学册点名。
大儒道:“李莽。”
李莽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从蒲团上起身,弯腰作揖:“到。”
大儒又道:“李姬。”
李姬听到大儒唤自己,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双手握拳拱起,朝着大儒的方向作揖,温声道:“先生,早。”
大儒看着李姬,见此不过六岁稚童,举手投足却有股子沉稳笃定,着实来了兴致,便朝兄妹二人问道:“李馗可是家父?”
“是。”李莽和李姬异口同声道。
大儒又问:“李馗何以当相国?”
李莽先答:“家父初来扶苏,颁下习射令,得国君褒奖,特封相国。”
大儒再问:“习射令何用?”
李莽想了想,便说:“习射令可以断官司。两名普通百姓,在打官司前,先比射箭,谁射的准,官司就断谁赢。”
大儒抚着长须,摇头道:“岂有不公?”
李莽顿住,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
用射箭比赛来断官司,可不就是不公平吗?但是,这种不公平的习射令却得了国君褒奖,让父亲李馗当上相国,那岂不是李馗这个相国当的不公?
周围听课的学子皆是扶苏国内非富即贵的子弟,对于突然插学的这两个新生是既好奇又嫌弃,好奇的是他俩看着年龄不大,尤其是那个女童,更是娇小,却能入大儒讲学的稷下学宫,嫌弃的是他俩本不是扶苏国人,不过是仗着父亲李馗此刻受国君看重,才有了入学稷下的机会。
此刻,大儒言语中的严厉任谁都听得出来。
于是,许多学子皆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四下虎视眈眈的,就等着看兄妹俩的笑话了。
李莽急的额头滴下汗来,只能求助似的去看向来聪慧的阿妹。
李姬接收到兄长李莽求救的眼神,这才拱手作揖,对大儒道:“先生,我可否代兄长答。”
大儒点头:“你且答来。”
李姬于是慢条斯理,徐徐答道:“当今天下,四国争霸,星辰国在极寒之北,洪荒国在雨水之南,而扶苏国夹其中间,北临星辰,南抵洪荒。
时下扶苏国时常受到北面荒蛮的星辰铁骑骚扰,可谓苦不堪言,而家父的习射令颁布后不久,百姓为得官司,苦练射箭,一时间射箭风靡全国,且百姓皆成射箭高手,之后北方铁骑再犯,便被服兵役的百姓射的人仰马翻,连连败北。”
说完,李姬总结道:“先生,虽说家父的习射令有弊端,有荒唐,却也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且听李姬徐徐说完,大儒威严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在长久的沉默后,最终捋了捋长须,道:“善。”
而四下等着看戏听笑话的学子们有的叹气,有的不服,有的钦慕,有的惊艳,各种面孔神色皆出。
李姬安抚的看了兄长李莽一眼,而李莽则回了李姬一个赞许的眼神,两人这才在大儒的首肯下落座。
屋外。
学子们的侍童席地而坐。
阿九是李莽的侍童,年方八岁,是与李莽同龄,且是家生奴才,自小便跟在李莽身边伺候的,他见小狼单独坐在一处,便主动走到小狼身边坐下。
小狼听力极好,他知道有人走近,却并没有转过头去看,目光始终追随着屋内的身影。
“我是阿九,我听闻你是在下元节救下了姬主子,才从奴役当上了侍童的。听说,你能徒手打牛,可是当真?”阿九好奇道。
阿九问完,见小狼没理他,有些不悦。
又见小狼始终看着屋内李姬的方向,于是厉声道:“姬主子生的温柔美丽,又是金枝玉叶,又知书达理,岂是我等奴才敢肖想的!”
小狼这时转过身来,目光如炬。
阿九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我……我就闲的没事,找你聊聊天,你干嘛……干嘛不理人的?”
小狼盯住阿九,冷冷道:“滚开!”
小狼五官立体,且他眼中的瞳仁在光的折射下不似中原人的纯黑,而是带着点淡金色。
瞳色带金,眸光森森。
阿九感觉像被一匹野兽盯住,吓得差点尿裤子,听到小狼那句滚开,便提着裤子连滚带爬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