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日暖春寒 > 51-60

51-60

程济方被他这一眼扫得颇有些面热,正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凌飞寒道:“有件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不知你有无听闻。”

程济方神一振,道:“什么事?”

凌飞寒道:“浙中天都山这四五年新兴一个教派,似乎在民间广有传播,你知道么?”

程济方一怔,道:“浙中教派?我似乎未曾听说。中不是从不手他派事务么,这教派却有何特异之处,竟能劳动主问讯?”

凌飞寒轻轻点头,道:“不知也好。我并非要手他派事务,也还未见过这个教派行事,不知端底。只欲向其求证某些事体罢了。你听说过,也最好忘记,切莫刻意打探,引火上身。”

程济方又不由苦笑,道:“主一向体恤下属,却不将自己安危放在心上么?”

凌飞寒一双明眸再度落在他脸上,停驻片刻,方道:“济方,我行事安排,自有道理。你不必为我担心。”

程济方一凛,低眉道:“是。”

凌飞寒又道:“或许我不该来看你……”

程济方这却着急得很,顾不得礼节规矩,抢道:“主何出此言!是弟子疏忽,擅自以己度人,出言狂妄,还望主莫怪!”

他说着身形一长,几乎要在凌飞寒面前跪下。凌飞寒衣袖轻拂,一股劲力将他重又拂回座椅之上,道:“济方,你只须将我当做一般朋友便可。外记名,本来并无中森严规矩,你我身份也非上下关系,为何进退失度,全无昔日之风?”

程济方被他一语震慑,呆坐椅子上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望向凌飞寒的神情便有些汗颜,又多了一份释然,再轻叹一声,道:“或许是太久没有见你,或许是惯于世俗,我却忘了主襟怀气度并非常人所及,反而落了俗套。”

这话便坦然得多,凌飞寒颜色稍霁,道:“你若是再有那些言辞,我便当真是不该来,转身即走。”

程济方果然语言神态轻松得多,道:“是。我帮不上什么忙,惟愿主此行顺利。不过想来那教派行止有何差池,也总有朝廷、正派出面解决,主只须多加保重,定然无虞。”

凌飞寒微一颔首,程济方又笑道:“我也真是糊涂,叫你在此处干坐半天,光看着这些药做什么。你今日便在我这里住下罢?我歇了铺子,下午无事,正好尽尽地主之谊,与你在这苏州城内好生逛逛,尝些小点糕饼可好?”

他口中询问“可好”,人已站起,伸手邀他。凌飞寒自己子恬淡,但他能于药铺枯坐不觉无味,程济方却未必有此定力,因此客随主便,起身随他自药铺后门出街去了。

56、

队伍在距离苏州五里路停下来时,人数已近三百。这样浩浩荡荡进城,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人群在道旁歇息片刻,便化整为零,分作每支十至二十人不等的小队,隔盏茶功夫出发一队。

这一耽搁时间便比较久,换一身看不出本来颜色褴褛衣衫、歪扣一顶破旧箬叶笠的霍青因为牵着烟墨儿,被分在一群牵羊抱**、背菜挑担的农人中,倒也不算特别显眼。

他一夜奔波,好容易才弄清了这些人原来是要去城中参加法会,祈求“巫仙”庇佑。生病受伤能求得灵药治疗;邻里纠纷,交由巫仙评判,总断得公正,叫人心服口服;心有冤屈,向护法使者诉说原委,便可洗清委屈,吐气扬眉。虽如此,大多数人还是本着祈福的念头来的,愿心较大者还会带上贵重财物――如霍青这样的马匹、牛羊等,以报答“巫仙”之恩。

烟墨儿也就不幸成了霍青口中为卧病在床的老父求灵药而向“巫仙”呈送的一分“薄礼”。好在它并不在意,虽被霍青以黄泥与青草抹得面目全非,还是一般地与霍青亲热,蹭得霍青也一身脏污,却拿它无可奈何。

他们这一群直至酉时二刻才进城。巫仙教那些年轻的武功高手毕竟人数有限,每人只带了极少的七八人的队伍进城。霍青意外地留意到这几支队伍带走了几乎所有小孩,心中不由奇怪,本来对这法会没什么大兴趣,此时却捺下子,耐心等人带他们去那法会场上,看究竟有什么玄机。

给他们带路的只是个普通中年,没有武功在身。霍青多了些自由,仍垂头走着,却借着背篓与烟墨儿的掩护睃眼周围,暗暗记下行走的路径。

他记不差,苏州水路交错,园林巧,百折千回,他却总能一眼瞧见最要紧的记下。一行人默然走过,街头巷尾时时传来糕点小吃的香气,惹人垂涎。霍青偷偷咽着口水,尽量不让自己多往小吃摊子看去,目光别扭地拗过去,再拗远去――

一人正站在对岸斜上方的街口看着这一行人,青衫素淡,袖带飘拂,容色平静。

……

咦!

突如其来的惊异令霍青几乎没整个人跳起来。

他震惊地盯着那个恒定如山岳的身影,因为太过意外,一时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那人眉峰微蹙,也正看着他们这一行人,目光流过,在烟墨儿身上略微停顿一下,却没有深究,任他们在眼底络绎走过。

霍青简直想大叫出来,叫他注意到自己。

但下一瞬间,他便醒悟过来。倘使这人真的看见了他,他又该用什么脸来面对这个人,又叫这个人怎么对待他?

他一路悬心追寻,多方问询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人在对岸,他反而茫然了,想不出自己是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去让他一掌打死,还是默默远望便罢。

便在他这短短的一个迟疑时,凌飞寒已然掉转头,向拿着两块黄澄澄糕点的程济方招呼一声,道:“济方,你来看。”

程济方急忙与同他攀谈的女孩子道别,快步走过来,一面笑道:“看什么?”一面将糕点掰开一小块,递到他唇边,柔声道,“时鲜的橙糕,尝尝看。”

或许是那长身玉立的青年委实温润如玉,或许是凌飞寒顺势张口由他喂食的动作太过自然,霍青满心的茫然顿时化作了一片冰凉。

他还没有忘记,凌飞寒在面对他时,最多的便是冰冷如霜的神情。

原来并不只是他的师父,才能让他卸下那副表情么?

霍青神思恍惚,他脑中也留存有凌飞寒温和的面孔,然而铺天盖地压下的冰冷话语与姿态,却将他冻僵了。他脑子已经麻木了,望着两人相偕而立的身影,脚步随着队伍机械地移动,更是半声也发不出来,只能遥遥观望,直至墙头檐角完全切断他的视线。

入口的金黄糕点酸甜可口,滋味着实不赖。凌飞寒自然不会叫他一直喂下去,自己拿了剩下的半块在手里,瞧了那买好了糕点,却还在铺子档口眼巴巴瞧着程济方的少女一眼,若有所思,道:“济方,你已立业,也该成家了。”

程济方一怔,也回头看一眼,明白过来,苦笑道:“主说笑了。那姑娘问的其实是你。”

“我?”

凌飞寒明显一愕,程济方忍俊不禁,把眼在他面上身上轻轻扫遍,道:“我在这街上走了七八年,早被看得厌了,主你却是个新鲜可口的蜜桃儿,怎不叫人惦记?”

凌飞寒本意说他,不料这番调侃反落在自己身上,当下目光一转,仍落在对街,道:“你看那些人――我们在这里闲逛了半天,隔段时间便见到这样一群人经过,不知是去做什么?”

他这话题转得坦荡直接,程济方有些无奈,却也不好继续纠缠,亦看向刚走过的那群农人,漫应道:“这我也不知。不过城内治安甚严,便是武林人士也少有乱来的,这一些都是普通百姓,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便有问题,总有知府衙门管着,没什么关系。”

凌飞寒仍一直瞧着那行人,直到他们转入街巷,消失不见,方点头道:“济方,你当真可以考虑成家立室之事了。”转身踱开。

程济方连忙跟上去,只当他方才那句话不曾说过,道:“天色暗了,这些糕点哄得嘴巴,填不得肚子。前面铺子**丝馄饨不错,我们要两碗吃了,再带些梅花糕薄荷糕的回去,你看如何?”

凌飞寒一下午随他已尝了许多糕点小吃,只是他惯于律己,再可口的糕点也浅尝辄止。程济方对他这个习惯十分了解,买得不多不少,倒没浪费。凌飞寒也不拒绝他的安排,毋宁说甚至有些高兴。他吃的虽不多,对于送到嘴边的食物却简直是来者不拒。

程济方见他只管向前,自己放下了心,仍与他比肩而行,慢慢将这沿途可看风光向他一一介绍了,又特地向桥下停驻的乌篷船船娘买了新鲜莲子,说到回去之后为他煮莲子羹作夜宵,也不管凌飞寒还吃不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不管吃不吃得下,他总要尝一口的。

便是一口也好。

57、

人群在一株两人合围的大皂角树下停下来,**鸣马嘶,一时热闹得像新起的菜市。烟墨儿闲得慌,偏霍青牵着他站得如同木桩一般,它前前后后踏了好一阵,终于耐不住用舌头去舔霍青的脸,又用脖颈去蹭他脑袋。

霍青被它拱得连退几步,终于闪回神来,瞪它一眼,抬手要狠拍一下,落在那被他涂抹得脏兮兮的鼻梁上,却不自觉地放轻了,只用力按了一下。

他眼中的苦涩大约只有烟墨儿才看得懂,倘若烟墨儿能懂的话。

目前的境况却不容他在那儿伤春悲秋。一群人歇了不到半炷香工夫,曲水深巷中铜铃骤响,兼着欸乃悠扬,浪花击水之声,三艘乌篷船鱼贯自桥洞下穿行而来,船头俏然站立手持竹篙,腰系铜铃的渔女,信手拨篙,轻松将船撑至树下靠拢。

带路的人向撑船渔女道过辛苦,便叫身后人分批上船。霍青略微振作神,将步履放得虚浮空荡,拉着烟墨儿一起过去。

水路繁复,霍青又有些无打采,更没有心思去记。他已很是努力地不去想那惊鸿一瞥,然而整个脑袋散成一包豆渣,什么要紧的也想不起来,乱纷纷的抽不出一条有用的线索。他搂着烟墨儿的脖颈,瞧瞧在水面漾成奇怪图案的倒影,望望船头身姿矫健的渔女,心里烦躁得极想抛开眼前一切,跳进水里游回去找到凌飞寒。至少……与他好好说句话……

可是到底说什么?他的意思还不够明白么?自己凑上去,只能是死皮赖脸吧……倘若死皮赖脸有用也好,可恨此刻自己却……

难过得连张笑脸也挤不出来。

天上玉钩一弯,船头风灯一串,俱都印在泛出粼粼银纹的漆黑河面。远远的能瞧见辉映得半片天空通透的火光,闪闪烁烁,明暗交替,隐约现出一座极大的石砌广场轮廓。船行愈近,广场上人头济济,比起霍青白日所见的人数多了四五倍。他抱着烟墨儿好容易压下喉头的梗塞,这才真正提高警惕,密切关注着广场上的动静。

竹篙在岸石上清脆一响,一个轻微的晃动,便即停稳。霍青仍混在人群中上岸,一双眼扫过,已迅速看清广场情形。

四围黑压压的围着人群,都伸首延颈望着中间高高垒砌四五层塔般高的柴堆。柴堆旁五面白底幡旗分黑红金青紫五色花纹随风猎猎飞舞,旗杆下各有二至三名年岁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昂首挺而立,目光湛然有神,却叫霍青隔那般远也不敢与他们眼神对上,只能偷偷地细细观察。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面向普通百姓的“祈福”法会,可能会耍些糊弄人的手段,然而绝不会是令这些百姓也接触到巫仙教的核心秘密。这场法会过后,高举幡旗的年轻人们有何动向,才是他最要注意的。然而离了人群的遮掩,如何能悄无声息地追踪他们,委实是个巨大的难题。

————————————

谢谢楼里妹子们的关心qaq其实我最近……与其说是惰不如说是有点卡住了==

具体说起来就是又想更新又写不出来所以特别灰心丧气……囧。

→→关键点就在于我一点也不想接着上一章写大夫和主温情脉脉的戏码(……),反正就是别扭……大概我的真爱果然是霍青吧……就这样写霍青了。

今天只挤出了一千字(挤出一张霍青式的苦得滴水的难看笑脸)……tat我会努力恢复的!

58、

霍青还在思量,背后人涌上来,将他挤得只有陷入人群重围之中,即使有烟墨儿庞大身躯作掩护,也难以转身。他这才在心中“嗳哟”一声,发觉广场上人委实太多,固然将他湮没其中不为那些武功高手发现,却也等同将他束缚在此无法动弹。

他本领再大,也不能变成一条游鱼,自人群缝隙中穿行无阻;轻功再好,一有异动,在场怕有千余人都能看得真真切切,决计无法逃脱。

这处境叫霍青一时只觉是自掘坟墓。

那巫仙教却不管他如何头痛,大约是人已到齐,又或是时辰正好。广场四角蓦然齐齐一声铜铃脆响,激越清扬,镇魂般地贯入耳内,顿时令得在场所有人身止声停,静得只余那“叮——叮——”的铃声与清风拂过广场。

霍青整个人也是一顿,随即意识到仪式即将开始,他便是不像普通人那般受太大影响,也只好一动不动,瞠目愣瞧。

铃响震颤不绝,忽地声转急促,同时夹上衣袂破空舞动之声,那广场四角上空仿佛一眨眼变幻出四钩玉白弦月,转瞬却又化作流云四片,挟着悦耳铃声齐向中间飘拂而去。

那原来是四名身着白衣,姿态美好的年轻女子,腰系纨素,水袖流云,翩然若仙地当空划过,已是叫底下众人仰望得如痴如醉,而她们距幡旗尚有三四米远时,更是同声清叱,衣袂翻飞,素手齐出如莲瓣绽放,朝着高架的塔形柴堆双掌推出!

“轰”地一声,明光百丈,火焰腾飞!

四名白衣少女挥袖旋身冉冉落下,明眸皓齿皆为火光照耀得格外摄人心魄,朱唇轻启,清吟低唱道:“巫以通神——”

幡旗下少年人们同声接道:“歌以成仙!”

这些人吐词字字清晰有力,不但是以内力送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而且有一种叫人格外喜悦向往的魔力——如同自耳孔中探入一只细巧无形的鱼钩,轻松便将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钓出来。那些喉咙间各种欲求渴望呼之欲出的乡民不觉便自内而外一圈圈地匍匐拜倒,也不知谁人领头,一声声高呼道:“巫仙神通,福佑小民!”

没有教主,没有神像,人们对着中间由巫仙教年轻护法们点燃守卫的熊熊火堆虔诚膜拜,石砌广场上磕头声响成一片。霍青前后的人都已下跪,他迫不得已,亦只好一同拜倒。好在接受跪拜的只是那一堆火,倒也不算特别憋屈。

这几下花招与口号,迅速将人们卷入疯狂热烈的崇拜情绪中,便是霍青亦有些口干舌燥的发热之感。他毕竟与婆娑交过手,听见那四名女子口呼称号时便知不对,只是那四名女子一来功力有限,二来面对人数众多,到他耳里效力等同于无。不过对付普通民众,这点效力加上他们心中已有的笃信,还有他人的感染,已是足够。

广场上黑压压拜倒在地的人群,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声,令得火堆前那些年轻人亦兴奋起来,数声祈祷过后,他们便再次高举幡旗,重重顿在地上,铜铃声响,鸣金裂石,盖过人们呼声。仍是四名少女开口,嗓音一般的清柔悦耳,却道:“巫仙悯君疾苦,特着我等开此盛**会。教主繁忙,不得拔冗;吾辈惭怍,愧领法旨。曼舞清歌,以悦仙神;尔等教民,敬承甘霖。有何冤屈辛苦、抱负心志,通巫降神后便为尔等开解。”

底下民众再度叩首,还是不知有谁领头,谄媚高呼:“吾愿倾尽所有,求巫仙垂怜!”

霍青听见心中暗笑,知必是巫仙教安的心腹教民,在鼓动民众进献财物。那民众中反应快的,已跟着大呼起来:“我愿出资白银千两,为巫仙塑造金身!”“明珠十斛,供巫仙殿堂长明!”“锦缎百匹……”“骏马二十匹……”

数额惊人,霍青面色到底有些变化,他旁边那些乡下来的农民,神情更是惶恐得很,茫然张望着广场中心篝火映照着的那些年轻护法。护法们却很是沉得住气,并不因这些源源不断送上的钱财变了脸色,井然有序地排出十名护法,为这些进献财物者记录捐献款额及所求心愿;剩下的继续他们所谓通巫降神的仪式,幡旗高耸,四名女子以之位支点飞空曼舞,清歌唱和,泠泠竟真有些飘然仙气。

只是被“点醒”的人群已经没什么耐心来等待仪式完成,财大气之人迫不及待要去占个鳌头,其余民众无论贫富,亦都忍不住一点点向前移动,好离他们近一些,多沾些仙福之气。

59、

霍青混迹其间,自然也被人群挟裹着慢慢往中间靠拢,如同沙漏中不停滚动的沙子。他冷眼旁观,已明巫仙教此举敛财之意。然而广场上来人虽多,却十之**都是乡下农民。他们带来的新收稻米、肥壮牲畜、鲜活鱼虾等物,对他们或许是极为宝贵的财物,对巫仙教而言却不值一提,便连接收过来怎样处理也是难题一个。巫仙教如此大张旗鼓,甚至特地派出武功高强的护法下乡领队,目的仅是刮取这么一点民脂民膏么?

霍青直觉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皱着眉头反复思索,同时想起:那些被护法们先行带走的孩童,似乎并未在广场上出现。他们在哪儿?

倘若只是骗钱倒也罢了。

霍青再度把目光投向篝火下的巫仙教护法,又想:将那些孩童隐藏起来,或者带走,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篝火之下,四名女子歌舞绝伦,美艳妖娆;五名执幡护法各站一方,身姿挺拔,容色冷峻;十名护法被蜂拥而上的信徒围住,已看不见身影。霍青离他们越来越近,警觉之心增强,表面却不露声色,将烟墨儿缰绳挽得更紧,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装作渴望一步登天的无知农家少年,乞求这些护法将自己收归巫仙教门下。只是自己身怀武功这点不好隐瞒,且要入巫仙教,中途趁乱混入时随意编造的身份来历只怕经不住盘查,看来是不成了。

他轻微摇了摇头,眼角余光仍在瞟着那些年轻人,忽然眼皮一跳,那围住登记财物礼单护法的人群蓦地哗然一声,似是出了什么变故;而两名面朝那方执掌幡旗之人亦是面色一变,相对一眼,同时“铮”地将幡旗入石板快步上前,转瞬间扶起一名护法向后退去。

霍青心中轻咦,隔得还有段距离,却看出那名护法面色惨白,唇角隐有血迹,竟是重伤。他脑中念头急转,“莫非有人偷袭”的惊喜还未呼出,便见那四名女子倏忽飘至,八手齐出,众星拱月一般自两名掌旗护法手中接过那受伤之人,语声中不见丝毫惊慌,恭声道:“仙灵临世,福缘莫测;苦心劳骨,是为大任。还请巫仙广撒甘霖,泽被众生。”说罢盈盈拜倒,有如四片白云逶迤于那人足下。

她们声音清脆悦耳,和风一般传遍整个广场,民众听见都不由惊“啊”一声,旋即更为激动,参差不齐地再度向那名护法拜倒,口中同称“求巫仙赐福!”

霍青登时有些目瞪口呆,只觉这套把戏熟悉无比,不正是乡间巫婆常用的“鬼神上身”之手段么?然而那名护法伤得不清,虽有四女八手轻托,兀自有些摇摇晃晃,强行咬牙握拳才能勉强打直膝弯,看来并非伪装。他呆了一下,又被人流带着走近两步,猛地恍然大悟,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玄冰的那些功法另辟蹊径,见效甚快,却大多都有难以弥补的缺陷,这其中自然便不乏反噬伤身之类。这名护法刚巧此时出问题,其他人反应极快,立时将这缺口补上,简直习以为常得很了。霍青心中不由暗叹,落得一身痼疾,也不知这些人心中有没有后悔过。

那护法强咽下喉头鲜血,却得配合现场将这出戏演完。好在所谓“神灵”也只是高高在上的一个泥塑木偶罢了,他只须忍耐片刻,“神意”自有四名巫女下达,“恩泽”也不过以天魔妙音送达耳里,震慑人心的一句空话。

四名女子简短两句话交代完毕,各伸左手交握,那名护法双脚踩上,她们右手翻侧扶住此人胫踝,旋即起身,将那名护法稳稳高托起来,一声:“恭送巫仙――”同时腾身一跃,衣袂舒卷,水袖飘拂,神姿仙态却只作舆驾,冉冉向半空飞升。

广场上一些人跪伏在地不住磕头念叨,还有一些仰望得脖子也快断了。霍青仰见她们奔月嫦娥一般往广场边上飞去,心头一个激灵,扣住缰绳的手飞快地往烟墨儿脖颈底下一探,掌心一股劲力巧妙吐出。烟墨儿猝不及防,身躯猛地颤抖,仰首一声嘶鸣,四蹄翻飞,霎时宛如离弦之箭一般狂奔出去。

人群被它这一冲撞,少不得一阵东倒西歪跌跤推搡;霍青一只手仍挽在缰绳上,给烟墨儿拖拽着直冲向广场边缘,口中惊慌呼叫道:“快让开,马惊了!”他这样子看似狼狈,实则是以烟墨儿庞大身躯遮住中间那些护法的目光,暗中足尖点地,力助烟墨儿跑得更快,冲势更猛,几乎一瞬便穿过了人群。

巫仙教一场盛**会被一匹惊马搅局,怎也说不过去。骚动一起,那边掌旗护法们已立即察觉。只是他们刚才走了五人,又有一人接替伤者任务记录财物礼单,有余暇的仅剩三名掌旗护法。

其中一人离他这边较近,见状已急忙提着幡旗腾身追去,想要将烟墨儿截停下来。然而马匹受惊,速度陡然提高,加上霍青的助力,他落脚时马儿已跑远。他情急中将旗杆挥出,劲风凛然,欲要一杖抽晕了这匹马。

霍青耳听背后风声袭来,哪里不知他的意图,一时浑身筋骨都抽紧地几乎没试图一掌连烟墨儿带自己都推出三丈外去。好在他没这么做,只是掌中再将一股柔和劲力送入烟墨儿体内,烟墨儿四蹄踏云,竟是一个虎跳蹦出老远。那一旗杆抽了个空,劲风反刮得无辜人群一阵哭爹喊娘,霍青那边却只剩下惨烈的呼救余音:“巫仙救我――”声音戛然而止,既看不到马与人,却不知他是给马摔到地上晕了,还是直接给马蹄踏中死了。

那名掌旗微一犹豫,另两名同伴参差赶至,扬声道:“巫仙降世赐福,此人却马匹受惊,定为居心不良之徒,眼下已为巫仙略施惩戒,众信徒稍安勿躁,我等这便为尔等疗伤治病。”

三人目光短暂交汇,未作语言交流,却同时点一点头,专心安抚起周围惊魂未定的群众来。

一离开众人视线,霍青便一个翻身脱手甩了缰绳,自烟墨儿背上翻跃而过,义无反顾地丢下烟墨儿便朝方才“巫仙”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的武功比起凌飞寒虽然差得甚远,也差点栽在婆娑那妖女手下,但眼下这四名女子功力远不及婆娑强大,被她们扶持的“巫仙”其实乃是内伤,他自是不惧。背后追兵若来,烟墨儿可为迷惑一阵,纵使被追上,也有**的可能不会被迁怒。他所以暂时抛下烟墨儿,只为追着那五人要找着他们聚集之处,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何谋。

60、

回到药铺,程济方果然为他煮了香甜的莲子羹。半透光的薄胎瓷碗里盛着色泽清亮的甜汤,碗底沉着一滩珍珠也似的浑圆莲子,汤面浮着两只硕大饱满的红枣,瞧着便极惹人食欲。

程济方还是老样子,拿调羹为他舀起两颗莲子一粒红枣,殷勤地送到他嘴边。

凌飞寒接过调羹,吃了一口,便即停下,微微蹙起眉头。程济方可是关切得很,见状忙道:“怎么,不合胃口?”

凌飞寒咽下那口羹汤,若有所思,道:“济方,我自今日与你见面,已吃了不下十种甜点。”

程济方一怔,旋即笑起来,道:“主若是喜欢,吃再多也是无妨。”

凌飞寒以调羹轻搅那拔出细丝的甜汤,神情有些怔忡,道:“你是知道我喜欢,才这样的么?”

程济方面色一时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我故意投你所好,你不高兴了?”

凌飞寒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他,道:“没有。”程济方松了口气,却又不免疑惑,道:“既如此,何有此问?”

凌飞寒终于舀起第二勺莲子,凝看半晌,张口吃了,微微一笑,道:“只是想到万里之遥,还有人惦着我这点小小癖好。”他素来容色冷清,不易为人亲近,此刻那清俊眉眼却极为柔和,轻声接道,“幸甚。”

程济方一颗心怦怦直响,几乎没跳出腔子,道:“主……”双目投注在他面上,手在自己膝上已有些按捺不住,想伸出去碰一碰他的。

凌飞寒却正好将碗搁下,一正姿态,正色道:“劳君费神。只是世上声色`欲求,扰人繁多,纵有所喜,亦不愿任其成癖。济方,余下的莲子羹梅花糕,便请你代劳了。”

程济方一愕,先有的那些旖念给他一语击散,顿时只有苦笑,道:“主仍是如此严于律己。”

凌飞寒道:“你有这番心意,我已很是感动。”

程济方无奈摇头,道:“我若一味劝你随心所欲,便要被你斥责了。也罢,只要你觉着开心,怎样都是好的。”

他将碗碟收起,请凌飞寒到卧房歇息。这间铺子临街用作店面,其后以天井隔开,一间堂屋,一间厨房,也只有一间卧房。

程济方请凌飞寒去的,便是那唯一一间,也是他自己的卧房。凌飞寒踏进房门便看了出来,道:“我睡这里,你怎么办?”

程济方为他铺开被盖,闻言回眸瞟他一眼,笑道:“主若不嫌弃,我便在这床边打个地铺,服侍你老人家起居?”

凌飞寒蹙眉道:“这样不妥。济方,你还是在这儿睡,给我一只蒲团,我打坐一宿即可。”

程济方慌忙走过来道:“主再不拘俗礼,我这做主人的却怎能怠慢贵客?你快莫要使我为难,还请上床歇息去吧。”他说着自然伸手托住凌飞寒手腕,虽隔着衣衫,但觉那只手轻微一颤,到底没有抽回去,心中不由一阵喜悦,恳切地看着他,柔声又道,“日落而息,主总不至连这自然天也要克制。”

凌飞寒道:“不会。只是你……”

“少年时我柴棚马房也睡过,打打地铺又算什么。”程济方拉着他的手,轻柔又不失坚定地将他送到床边。凌飞寒也知不好拒绝他的待客之意,终于没有反抗,便在床沿坐下。程济方道:“你等等,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脚。”不等凌飞寒说话,自己先行转身,动作便似风一般快捷,转瞬去厨房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往凌飞寒脚前一放,自己蹲身下去,抬头一望凌飞寒,目光温柔地握住他一只脚踝。

凌飞寒一愣,忽然明白他的意思,霎时竟有些无措,俯身去推他手掌,道:“我自己来。”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连裤丝袜下的淫靡yin荡的他(H)淫荡女领导【完】(作者:不详)宝莲灯之风流猎艳【暴露狂婷婷】【完】犬姊妹淫荡空姐轮奸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