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馆陶宫的时候,陈小娇的脸色依然是煞白的,思绪一片混沌无法思考,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遮掩自己的情绪。
而进到寝卧的房间,并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时,陈小娇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内心的复杂情绪里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
茫然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去了馆陶宫的后园。
上一次到后园,也是他确定了自己心里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倾向的时候……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他竟然觉得有些物是人非了。
昨日礼官为他挂上的佩剑就在腰侧,陈小娇抬手拔了出来。
刺目的光华水一样流转在剑尖上。
……前后两世加起来,这也是第一次他尝到什么叫绝望。
明明他想要的幸福触手可及,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他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结果上天一盆刺骨的冷水泼下来,告诉他之前不过都是个笑话。
没错——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但你们必须分开,等到你的那个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满,你再堂而皇之地回到这里守着你的他看着他和别人的恩爱甜蜜……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烂剧?!
……陈小娇绝望得恨不得一剑戳进自己的心脏里。
他不是没想过——有那么一刻他被这种绝望的情绪逼到了极处,他就想自己干脆不要去理,任那老皇帝戮殁了陈家,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儿子和弟弟。
可是怎么做得到呢?那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把他当做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的、来得再便宜也是娘亲——刘启可以不管不顾不在乎,但他做不到。
如果陈家的人因他而死,他的余生哪怕得偿所愿也永远不会心安理得,他会死在日日夜夜的煎熬里。
……可是要放弃那个人吗?放弃那个自己亲眼看着的从一点点大的孩子长到现在的他的阿彻?
他忘不掉初见时男孩儿淡漠而倔强的眸子,他忘不掉浸染在膝头的潮湿的泪渍,他忘不掉当铺里深沉的一跪与颤抖的手指,他忘不掉那个人用欢愉的难过的深沉的轻快的委屈的……这世间所有的情绪都曾被那人含在话音里俯在他的耳边上轻轻地唤一声“哥哥”。
他在这样一个忘不掉的人身上倾注了十年的目光,他和那个人紧紧相拥过每一个有些清冷或是温暖的夜晚。
他无数次答应那个孩子一样的男人,他说我不会离开你……他说哥哥要照顾阿彻一辈子……
他怎么能食言?
陈小娇慢慢地把剑插回剑鞘,他慢慢抬起脸,对着明媚的阳光露出一个泪痕满面的微笑。
……我没错……我的阿彻……为了你——
……我选第二条。
就算将来有一天,我是哭着回到这里,看你用曾经与我在一起时的亲昵深吻旁的女子……撕碎了自己的心也要笑着去抚摸一个长得像你和另一个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