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的最后一张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那是她亲生父母的墓地。
来音也曾设想过这种情况,如今知晓也并不觉得多少意外,只是心里依旧还是有些闷闷的。
她将东西重新放回抽屉,只拿了那张纸条离开。
来音在这里呆了太久,出去之后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顾则安放学的时候。
她匆匆赶往幼儿园,却发现顾则安已经不在了,她又开车回家,家里也是空空荡荡,哪里有顾则安的身影?
来音不免急了,打顾承淮的手机又没有人接,她只能碰碰运气,开车前往顾承淮的公司。
她匆匆跑进公司大厅,就看到顾则安坐在沙发上,晃荡着两只小腿正往大门口这边看。
她放下心来,快步走过去,顾则安看到她之后撇撇嘴,转过头去。
“快吓死我了,小则,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让朋友的爸爸送过来的。”他哼一声,“谁让你都不记得我放学的时间!童话里说后妈都很坏,果然是真的。”
来音不知道该怎么向他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会忘记。”
顾则安不说话,从沙发上跳下来,颐指气使:“那你带我去找我爸爸。”
“好。”来音连忙应了,想去拉他的手。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明朗,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的地方,快步往那边跑了两步。
来音还来不及叫住他,他就已经自己停住。
她不明所以,却见他默默地低下了头,然后背过身,她抬眼,正好看到顾承淮从门口进来。
“怎么不过去?”来音半蹲下身子问他,“你不是想找爸爸吗?”
“我不能过去。”顾则安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我的爸爸。”
来音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知道顾承淮有一个儿子,正如以前的她也不知道一
样。
“小则……”她轻轻叫他,伸手想要抚他的头发
顾则安哼一声,偏头避开她的手:“我才不要你可怜我。”
来音有些心疼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笑:“我带你去找你爸爸。”
不等顾则安反应过来,她一把拉起他的小手往角落跑去。
顾则安被拉着跑上了二层的楼梯,终于意识到不对:“你干什么?”
“听我的就是。”来音回头冲他笑笑,然后带他站定在二楼的电梯面前。
电梯正好停下,门打开,顾承淮和小孟,以及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一起在里面。
来音拉着他走进去,窝在角落,而后捏了捏他的手心。
顾则安偷偷抬眼看去,顾承淮没有给他一个眼神,表情凛冽冷清,他忽然有点害怕,等会儿可能会来的狂风暴雨。
顾承淮在和他们说公事,等电梯停下,来音和顾则安留到最后,小孟也停顿一下:“来小姐,顾先生还要去会议室,你们先去办公室等吧。”
来音笑着应下,带着顾则安进了顾承淮的办公室。
里面没人,顾则安总算放心下来,却还板着脸:“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又没有想上来。”
“好好好,你不想上来,是我硬拉着你上来的。”
“那你等会儿和他也要这么说!”他别别扭扭说道。
来音愣了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嗯,我会和顾承淮说,你不想上来,是我非要拉着你上来的,可以了吧?”
顾则安这才扬起了笑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跳到了他的大班椅上,摇摇晃晃的。
他正开心呢,门忽然被打开,顾承淮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住,而后猛地跳下来,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看他。
小孟没跟着他一起进来,来音看了顾则安一眼,先替他解释:“我看时间还早,所以就带他来这里……你不会生气吧?”
顾承淮没有说话,直接大步走到顾则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来音这会儿有些后悔,担心顾则安被教训,犹豫一会儿还是走上去:“顾承淮……”
“顾则安?”顾承淮淡淡地叫。
顾则安终于仰头,闭着眼睛嚷嚷:“是我要来的,和她没有关系!”
顾承淮这才坐下,对他招手:“过来。”
顾则安讷讷地走过去。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对你说的吗?”
“你不说和我的关系是为了我好……”
来音一直以为顾承淮不公布和顾则安的关系是因为他是演员,是公众人物,有一个孩子会影响他的形象,这会儿她却忽然明白过来,他大概是为了保护顾则安的安全。
“既然你知道,那……”
“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在顾承淮面前,顾则安乖得像是一只猫。
“我等会儿还有事。”顾承淮扬起头,这是在和来音说话,“你们先回去,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来音怔了怔,应了声好。
顾承淮原本让小孟送他们回去,可来音说要自己开车回去,顾承淮也没有坚持。
回去的路上,来音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安全座椅上的顾则安:“我们去外面吃吧?偷偷的,不告诉你爸爸好不好?”
“才不要!”
“那好吧,我们回去……”
顾则安急了:“哎!你不是在讨好我吗?那就应该说服我啊!”
“好吧。”来音笑,“那你想吃什么?”
“薯条!”顾则安叫。
来音偷偷朝他眨眼睛:“你爸爸是不是不许你多吃的?不过今天例外!”
她现在也小有知名度,不过戴上框架眼镜之后和平常会有很大区别,带着他去kfc也没被人认出来,顾则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还要保持自己的形象,“我可不会因为你请我吃东西就会接受你!”
来音觉得
好笑,伸手去拭他唇边沾着的番茄酱:“嗯,我知道。”
她的手指碰到他的唇角,顾则安陡然僵硬,而后转开脸:“谁允许你碰我了!”耳朵迅速变红。
来音想去捏捏他红红的小耳朵,可想想他大概会更害羞,还是忍住了。
大概是因为吃饱了,回去的路上顾则安居然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停好了车,来音也不敢吵醒他,绕到后座打开车门,轻轻地将他抱在怀里。
顾则安还是个小朋友,没有多少重量,来音轻轻松松就将他抱回了房间。
刚想把他放回床上,他却忽然往她怀里蹭了蹭,嘴里轻声叫:“妈妈……”
来音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舍不得放手。
“怎么了?”
忽然有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音吓了一跳,连忙轻轻将他放下,直起身来,顾承淮已经走到她身边:“他睡着了?”
“嗯。”来音点头,“我们先出去吧。”
来音轻轻将房门关上,而后看向顾承淮:“我还以为你会很晚才回来……”
顾承淮没有说话,转身坐下来:“现在可以说了,你想和我说的话。”
她怔愣一下,有些尴尬地在他对面坐下,沉默良久,说:“我其实有点害怕,怕回忆不像我想的那么美好,如果足够好的话,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久,你就不会有……小则……”
顾承淮沉默着。
“不过这就是刚刚一瞬间的想法。”来音笑了笑,“比起浑浑噩噩,还是清清楚楚比较好,你当作没有听到就好。”
顾承淮依旧没有说话,气氛便尴尬起来,来音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偷偷看他,然后便有些无奈。
在还不知道他们曾经有一段过去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深深的,无法抗拒的。
而他……
来音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如果没有这张结婚证,你是不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顾承淮用“你说了废话”的眼神看她一眼。
原本就没抱任何希望,可看到他这样淡然的眼神,心里还是被刺痛到,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尴尬地笑了笑:“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了!”
她匆匆说完就起身要走,经过顾承淮的时候手腕却被他抓住。
他依旧坐着,脸都没有抬起来。
她挣了下没有挣开,咬着牙:“你还要我在你面前多丢脸才行?”
顾承淮轻轻松开了手,来音想走,却听到他在后面说话。
“的确,如果不是这张结婚证,你和那么多人都一样,绝对不会引起我的任何注意。不过我并不认为我是一个没有眼光的人,所以不用妄自菲薄。”他淡淡地说完这些,“回房吧,我还要回公司,不用等我。”
脚步声渐远,来音终于敢回身,可背后已经没有人。
她犹豫了几秒,大步走到窗边,正好看到顾承淮的车开了出去,渐行渐远。
来音的唇角勾了勾,轻笑,他可以让她堕入地狱,也可以轻易地将她重新拉回来,只需要他的一句话。
虽然和他住在一起,可来音并不确定自己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因为她知道,现在的顾承淮并不喜欢她,而她却已经陷入了他给的漩涡里。
顾承淮一夜都没回来。
吃早饭的时候顾则安还嘲笑了一下:“我爸爸真的喜欢你吗?居然都不回家。”
来音难堪地笑:“快点吃,吃完送你。”
“我就知道,我爸爸心里只有那个疯女人。”
这个所谓的疯女人,已经在顾则安的口中出现了第二次,来音忍不住,还是问:“那个疯女人……”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顾则安嘿嘿地笑,“我就不告诉你。”
来音无奈,也就不再问。
没想到送他到幼儿园的时候,还没下车就听到他说:“我三岁的时候见过那个疯女人,爸爸很维护她,我第一次看到爸爸那么对一个人……”
她还
没反应过来,顾则安已经先一步跳下了车:“我走了!”
疯女人……
来音不想再去纠结顾承淮可能有的过去,即使他们依旧是夫妻,可过去的五年她并不在,她不可能要求他身旁一个女人都没有。
她照着来奇给她的地址去了一趟亲生父母的墓地,两人的墓连在一起,墓碑上是两张黑白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名字。
来明,周荼。
这是她的父母。
带着侥幸心理,来音上网搜索了一下两人的名字,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新闻上就有两人的照片。
“警察爆炸中身亡,遗孀跳楼自杀。”
来音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将那条新闻仔细看完,看到最后一句,写着两人的女儿失踪,下落不明。
再多余的就没有了。
这是六年前的事情,她失忆是五年前。
那空白的一年,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究竟干了什么。
来音看着那两张黑白照片,眼前似乎有一幕幕画面闪过。
男人将她撑起在空中转圈,她笑着高呼,而后便有女人温柔走近,她转而投入女人的怀抱,脑袋在她的怀里蹭来蹭去。
画面一转那个温柔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带着一朵白花坐在地上嚎哭,她想去安慰却被用力地推开,她呆呆地坐在一边,无能为力。
再后来,那个温柔的女人已经站在了屋顶,她叫都叫不住,女人已经像一片零落的树叶一样摔了下去。
来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眼中湿润一片。
她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肩膀却被忽然被人扶住。
她含着眼泪回身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