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喊:“别打了。”
何唯也下车了。
她担心周熠。不是怕他吃亏,而是怕这个打惯了沙袋的把别人当成沙袋打。
那人起先还挺凶,也是个练家子,但今天显然是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个更凶的。他很快便只有挨打的份,捂着肚子腰都挺不起来。
何唯怕周熠把人打死,喊他根本听不到。她上去抱他手臂,被他用力一甩,力道太大,她后退两步,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还没感觉到疼,鼻子却一酸,哭了出来。先是小声呜咽,很快就放声哭开。
周熠闻声回头,眉心一拧,恨铁不成钢地吼:“哭什么哭,起来。”
墨镜男——墨镜早被打掉了,变成猪头男——趁机反扑,周熠脸上挨了一下,回手一拳,那人依着车身倒下去。
周熠过来拉何唯,拉不动,他两手伸到她腋下,半抱着将人拽起来,忽然明白她为什么哭了。余光捕捉到什么,他把何唯的头按在胸口,借着动作往后瞄了眼,猪头男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正冲这边举着手机。
他用手拨开何唯的头发,挡住脸,护着她走向悍马车,拉开副驾座车门:“进去坐好,等我会儿。”又越过她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只厚实的信封。
甩上车门,周熠走向地上蜷着嚎的那位,又朝屁股补了一脚,然后越过他。后面那位拍得正来劲,刚意识到不妙,眼前一暗,手就空了。周熠本.能就要往地上砸,像是想到什么忍住,把手机往自己衣兜一揣。
左手那只信封递过去,晃一晃:“再去买个新的。”
那人脸上表情从惊悸到错愕再到恼怒,刚要开腔,周熠竖起右手食指挡在唇上,低声问:“你想跟那人一样?”
那人迅速权衡了一下,伸手接过信封。
往回走时,注意到人行路上有几个人正往这边看,后面有稀疏的喇叭声远远传来,近处大概是没人敢按了。回到车里,何唯已经不哭了,抬头看他一眼,眼圈微红,眼里还有一丝埋怨。
他去握她放在腿上的手,她的手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带着迟疑,是那种怕他,但又怕激怒他的小心思。
他改了方向,把手放在她头顶,揉一揉,低声说:“没事了。”
刚才就听到隐隐的警笛声了,这会儿越来越大,转眼间前方警示灯闪烁,一辆巡逻摩托打着横挡住去路。身穿反光背心的交警下了车往这边走时,周熠感觉到旁边那道气息变得急促,又紧张起来了,是怕他再动手么。
他无声笑了一下。
何唯先回的家。
天已擦黑,别墅灯火通明。爸妈都不在,平时习以为常的大客厅,忽然觉得异常空旷,缺少人气。她浑浑噩噩地上楼回房间,什么都没心思做,索性和衣躺到床上。青姨来喊她吃饭,她只说不饿,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摇头。看她眼睛红红的,问怎么了是不是跟小陈吵架了,她直接拿起枕头盖住脸。
躺了会儿,手机响,是陈嘉扬。
他说他在大门口,让她出来一下。
何唯满心疑惑地穿上外套,出了大门,看到陈嘉扬的车远远停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见她出来车灯闪了闪。上车后闻见烟味儿,她惊讶地问:“你抽烟了?”
他笑一下,“我一直都抽啊。”
只是烟瘾不大,只有熬夜工作或者应酬时才会抽。知道她不喜欢烟味儿,在她面前几乎没碰过,所以她大概忘了这个事实。
他把车窗全部降下,让烟味儿快些消散。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常见的郑重:“小唯,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跟你说了吧。”
何唯看向他。
“本来不该由我来说,可是从今天周熠的表现,还有上次咱们吃饭时……”
何唯心里一紧,原来他也发现了。
陈嘉扬省略掉不言自明的后半句,继续:“我原以为他不可能对你有想法,现在看来,他这种……”他注意了下措辞:“我行我素的人,可能根本不把人伦放在眼里。”
何唯重复:“人伦?”
陈嘉扬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听过一个说法,说周熠其实是你爷爷的儿子。”
眼见着何唯的表情变化,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缓缓继续:“也许是我多心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还是该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何天奎到家时已近午夜,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灯。
朦胧的光线中,田云岚穿着玫瑰色真丝睡袍,靠着床头,被子上放着笔记本,屏幕散发出蓝幽幽的光,映着的她的脸,脸上还敷着一贴面膜。
所以乍一看去,就有点吓人。
何天奎定了定心神,问:“这么晚还不睡?”
“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这种情形并不是第一次见,何天奎没再多言,脱了外衣去冲澡。很快披着浴袍出来,掀开被子上了床,听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也没法入睡,索性从床头抽屉拿出本人物传记来翻看。
隔一会儿,再看眼那一张白惨惨的脸,不由打趣道:“你们女人这面膜啊,美的是自己的脸,刺激的却是老公的心脏,幸好不是半夜醒来,否则非得吓出个好歹来。”
田云岚敷着面膜,看不到表情,说话时嘴巴也张不大,语气听起来就有些怪怪的:“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男权社会,再有本事的女人也得依附着男人,年纪大了,再不争分夺秒的保养,老公也会嫌弃。”
何天奎笑了下:“谁敢嫌弃你,你那么天生丽质,带你出去时,不认识的还以为是我包的小蜜。”
这并不是个笑话,而是确有其事。
田云岚神色一顿,像是回忆了下那一次的啼笑皆非,又说:“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