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安太后问话,吴太医微微怔楞了一瞬,随即便恭谨的开口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御膳房中的吃食微臣未曾见过,此刻也不好妄下结论,不过先前安小姐应当是受了惊吓,其所服食的安神药中本就有薄荷这味药材,所以即便再被添上旁的寒凉之物,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无法甄别。”
闻声,安太后眉头一拧,她自然是清楚有人刻意谋害安轻红,不过出手之人到底是哪个,她并无半点儿证据。
转眼望着身畔伺候着的岑嬷嬷,安太后淡淡的开口道:“去将今日的安神药取来,给吴太医瞧瞧。”
之于安太后的吩咐,岑嬷嬷自然不敢违拗,麻利的出了寝殿,往熬药的小厨房之中行去。不多时,这略有些粗壮的婆子便捧着一个青花瓷碗入了寝殿,而后将青花瓷碗放在四方桌上。
嗅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吴太医眉头蹙的更紧,行至四方桌前,不顾药汤滚烫,以小指蘸了蘸乌漆漆的药汤,而后放入口中嘬了一下。
“这药汤可有问题?”
开口之人是俞蕴之,此刻这位贵妃娘娘眉眼处的忧虑全然不似作假,即便安太后对俞蕴之存了疑心,却并无半点儿证据。再者说来,若真真是俞蕴之对轻红出手,恐怕现下俞氏对轻红应当是避之唯恐不及,又哪里会上赶着往慈安宫来呢?
不得不说,安太后还是不够了解俞蕴之,毕竟在俞蕴之看来,假途伐虢这一计策当真有些效用,不止将安轻红的情景收入眼底,且还混了安太后的心思,当真是一举两得。
掩住心中的得色,俞蕴之面色淡淡,仔细听着吴太医的言辞。
“正如贵妃娘娘所言,这药汤与普通的安神药并不相同,其中多添了几味药材,大抵有薄荷脑、冰片,以及红花等物什。”
“红花?”
俞蕴之柳叶眉一拧,菱唇紧抿,开口道:“若是用多了红花,自然能导致女子不孕,那现下安小姐的身子可能调养回来?”
“若单单只有红花一味,仔细将养身子还有调养的可能,但其中添了分量颇重的薄荷脑,这薄荷脑乃是产自天竺,药性比普通薄荷强了百十倍,微臣无用,着实不知该如何为安小姐调养。”
闻言,俞蕴之低叹一声,无措的扭过头,望着安太后问道:“母后,如今安小姐的身子成了这副模样,该如何与忠勇侯府交代啊?”
寝殿之中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儿,让安太后不由更为心烦意乱,不过其好歹听进去了吴太医所言,未曾理会俞蕴之,当即便反问道:“咱们太医院之中可有薄荷脑?”
“太医院中并无此物,薄荷脑每年出产极少,乃是贡品。”
安太后眉头一挑,红唇轻启:“贡品?那哀家的慈安宫中为何未曾见到此般物什?”
俞蕴之在一侧默然伫立,眼见着安太后缓缓踏入她亲自圈下的陷阱之中,心下当真舒坦不少。安太后身为楚尧的生母,对她这个儿媳可是百般嫌弃,若非其出手阻拦,俞蕴之便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妃。每每思及此处,俞蕴之对安太后都十分恼恨,偏生碍于她的身份,俞蕴之也不好径直出手,否则被楚尧抓住了半点儿端倪,事情便有些不妙了。
“这薄荷脑可以祛除风邪,且缠在香料之中也有些变化,信佛之人尝尝用到此物,可静心宁神。”
此刻俞蕴之未曾插话,以安太后的身份,自然能查出阖宫之中到底何人有这薄荷脑,届时她也不必太过费心,说不准安太后便径直去琼沅宫中兴师问罪了。
再者说来,即便安太后将这口恶气给咽下,那安轻红这枚绊脚石也算是除去了,无论如何,此事之于俞蕴之而言,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与吴太医一齐离开慈安宫中。如今已经出了正月,京城天气虽说仍旧有些寒凉,但地上的积雪却有些融化了。紧了紧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俞蕴之微微眯起凤眸,瞧见琉璃瓦下挂着的冰柱儿正不住的往下滴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日光照在冰柱之上,金黄而刺眼。
待回到关雎宫中之时,俞蕴之用了午膳。眼下她搬到关雎宫内,即便并非皇后,但吃穿用度都与先前的秦皇后等同,如此宠幸,使得宫中众人半点儿不敢小看了这位俞贵妃。如此,御膳房送来的吃食当真极为精致,颇有几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感。
用过午膳之后,白芍送上来一碗银耳莲子汤。因着入冬的缘故,俞蕴之在暖阁之中的炕上待了一动,体内积了不少火气,素日里用些汤汤水水,之于身子也有几分滋补之效。
俞蕴之心下对这个羹汤颇有几分厌烦,偏生她也知这个白芍几人的心意,自是不好辜负了,只得硬着头皮将一碗银耳莲子汤送入口中。
肚腹之中升起了一股子饱胀之感,但温热的银耳莲子汤还剩了大半碗,俞蕴之蹙了蹙眉,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陛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