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慈月终于应了声,半夏眉眼处也划过一丝欣喜之意,便紧随在这小尼姑身后,往慧明所居的禅房中行去。如今天光微亮,距做早课还有半个时辰,慧明这老贼尼躺倒在床榻之上,只觉得浑身发热,仿佛被扔到沸水之中。因着身子着实难耐的紧,即便时辰已然算不得早了。慧明也未曾起身。
若是俞蕴之瞧见慧明这老贼尼此刻的模样,也清楚自己的计策算是成了。慧明这老贼尼当真未曾出过天花,所以一碰上天花痂衣,果然染上了这病症。天花都是越早出,越容易治好,如今慧明已然过了四十,身子又不如何爽利,想要治好天花,着实是有些难了。
更何况,俞蕴之可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慧明几次三番的为难与她,若是还留下这老贼尼的性命,日后说不准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在感业寺之中的日子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中了旁人的圈套,恐怕等到日后回宫便艰难了。
话说半夏行至慧明所居的厢房时,慈月率先上前几步,轻声叩门,此刻这小尼姑心头也不禁有些疑惑,素日里这个时辰,主持师傅早便起身了,怎的今日禅房之中还没动静,莫不是生出事端了罢?想起太子妃对慧明师父的为难之处,慈月心头便不由有些慌乱,也顾不上所谓规矩,手上力道添了几分,猛然推开了雕花木门。
站在慈月身后的半夏,也迈开步子踏入禅房之中,待行至床榻前头,抬手掀开淡蓝色的帷帐之时,便听得身畔的慈月惊声叫了一下:“这是不是太子妃那件儿金银丝鸾鸟朝凤绣鸾朝服?”
听得慈月所言,半夏面上刻意作出一副惊诧之态,但眼中却划过一丝隐晦的得色,抬手将金银丝鸾鸟朝凤绣鸾朝服抓在掌心,轻轻拂过上头的鸾鸟图文,红唇勾起一丝笑意,欣喜地望着慈月,开口说道:
“正是太子妃娘娘的丢失的那件儿金银丝鸾鸟朝凤绣鸾朝服,也不知怎的会在主持师父的禅房之中?”
辛夷言语中带着一丝怀疑,听着慈月耳中,当真是算不得舒坦。慧明即便再是为难俞蕴之,好歹也是感业寺的主持,哪里能轮到一个小小丫鬟来妄论?不过一件儿衣裳罢了,如此兴师动众,果真侨情的很!
“想必是有人刻意陷害主持罢!主持师父乃方外之人,哪里会在意太子妃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鸾朝服?着实是有些说不通,眼下主持还紧闭着眼,你我二人进来都未曾惊醒她,莫不是染了风寒罢?”
说着,慈月伸手便欲要碰触慧明的额头,见状,半夏眉头微微蹙起,拦住了慈月伸出的手,开口说道:“无论慧明师父是因何昏迷,总要先将大夫给请过来,否则若是耽搁了病情,便有些不妙了。”
半夏这丫鬟虽说不喜慈月,但到底也是个心思纯善的小娘子,见不得一个十三四的小尼姑因着天花而殒命。
半夏所言着实极有道理,慈月板着小脸儿,应了一声道:“那便劳烦半夏姑娘看着主持,贫尼去将慧觉师父请来。”
慧觉也是感业寺之中的姑子,不过性情比之慧明要和顺许多,医术极好,却不喜庶务,深入简出,着实低调的很。
待慈月出了禅房之中,半夏将藏在金银丝鸾鸟朝凤绣鸾朝服领口处的天花痂衣给取了出来,而后又自袖襟中拿出了火折子,将天花痂衣这害人的腌臜东西彻底毁掉,如此方才能够安心。
感业寺虽说很大,但慈月脚力却不弱,约莫过了两刻钟功夫,这小尼姑便带着一模样苍老的尼姑入了禅房之中,这老尼五官生的有些刻板,但眼神澄澈,也不计较半夏身份鄙贱,冲着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方才走到床榻前头,抬手搭在慧明的腕间。
此刻距慧明接触天花痂衣已然有好几个时辰了,其脖颈处也起了一个个小红疙瘩,只不过未曾蔓延到面上罢了。见状,慧觉当即大惊失色,这人医术高超,此刻自然清楚慧明的病症,她好好地在感业寺之中待着,怎会染上天花?
抿了抿淡色的薄唇,慧觉眼中划过一丝悲悯之色,开口道:“是天花。”
听得慧觉的声音,慈月这小尼姑面色一片煞白,颤抖地转过身子,望着躺倒在床榻之上的慧明,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主持师父居然染上了天花,若是传染给她了该如何是好?
“慧明师父怎会染上天花?如此的话,这件儿金银丝鸾鸟朝凤绣鸾朝服又为何在禅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