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业寺的位置离京城算不得很远,约莫有一日的工夫罢了,只不过感业寺位于深山之中,来回行走也不算便利,所以当真称得上是人迹罕至。此次离开京城,俞蕴之只带着辛夷、半夏以及白芍三人,毕竟只有她们三个方才能让俞蕴之放心,否则待在宫外,若是被身畔之人给背叛了,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将将出了京城,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忽听车夫吁了一声,哒哒行走的马车便停了。辛夷推开窗棂往外瞧着,也未曾发觉什么端倪,只是鼻端嗅着一股子血腥气,让辛夷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头。
俞蕴之嗅觉不次于辛夷,此刻自然也嗅到了那股子血腥味儿,登时微微颔首,道:“咱们下车瞧瞧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马车上反而更危险。”
闻言,辛夷也缓缓颔首,主仆四人一起下了马车。待掀开车帘之后,俞蕴之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倒在官道中央的男子,趴伏在地上,着了一身葛布衣裳,一看便是农人的打扮,身下的泥土成了深褐色,想必是被血水给染红了。
“那人可还有气息?”
车夫是个性情老实的内侍,此刻自然不敢违拗太子妃娘娘的话,径直上前几步,将倒地之人小心翼翼地翻转过来,试了试这人的鼻息。
感受到手指处的温热,车夫面色登时便好看了许多,若是瞧见了死人,方才有些发憷,但这人既然还未断气,便并无半点儿可怖之处了。
“娘娘,这人还有气息!不过身上大抵受了重伤,此处离京城路远,附近也无医馆,这人恐怕撑不到回京了!”
听得车夫颇有些尖利的声音,俞蕴之不由蹙了蹙眉,面前好歹是一条人命,俞蕴之并非多管闲事的小娘子,但如今既然碰上了,也不好视而不见,重活一世,她这条性命是菩萨给的,多为自己积些福分,方才能好过些。
“辛夷,咱们马车之上还有金疮药,给这人敷上罢,若是活不成的话,也怨不得本宫。”
辛夷原本不打算救治这人,只可惜主子已然开口,她也不好违逆俞蕴之的心思。手脚麻利的上了马车,自一个以宝蓝色锦缎所制的包袱中取出了巴掌大小的青花瓷瓶儿,放在手中掂量掂量,蹙眉开口道:“主子,去感业寺路途遥远,说不准还会生出什么事端,这上好的金疮药颇有奇效,但分量却并不很多,真要用在这人身上?”
俞蕴之清楚辛夷是个周到的,也是为她着想,便笑着道:“这金疮药用的时候也并不很多,本宫堂堂的太子妃,去感业寺也不过是为了给小十一超度罢了,哪里有什么受伤的时机?若是感业寺的姑子胆敢磋磨咱们,不必给她们留颜面,秦国公府可不是吃素的!”
此刻辛夷即便心中还有几分不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上前一步,撕开昏迷男子身上的葛布衣裳,现出胸前那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因着伤口颇深,这男子已然昏迷了许久,潺潺血流仍是没有止住的意思。取来酒壶,将上头的烈酒浇在此人胸膛之上,瞧着这人疼的闷哼一声,身躯也不由自主的佝偻起来,辛夷心底现出一丝快意,这才施舍般的将金疮药洒在男子伤处,而后包扎开来。
待收拾妥当之后,辛夷额角也不由渗出点点汗意,俞蕴之红唇微勾,兀自上前几步,以锦帕逝去这小娘子额角的水迹,轻声开口道:“如此咱们也算是尽人事,他能不能活,便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俞蕴之此刻未曾发觉,在她开口之时,原本应当昏迷不醒的男子,眼帘微微睁开些许,将面前着了轻银软罗百合裙的绝色佳人收入眼底,一时之间倒觉得自己是瞧见了天上的仙子,方才能有这般出众的容貌。
车夫颇费了几分气力,方才将这男子给移到路边,身畔还留下一个水囊以及为数不多的散碎银钱。
主仆四人回到车驾之上,车夫也不敢再耽搁下去,若是今日日落之前不能将太子妃送到感业寺之中,恐怕他也得不着好,为了自己个儿的小命儿着想,便只能委屈驾车的马儿了!如此想着,车夫挥鞭的力道也添了三分,马儿嘶鸣一声,往夕阳西下的方向行去。
现下俞蕴之还不清楚,在她身后约莫半里左右的地界儿,一匹雪白的骏马奔驰着,这骏马虽说并非名驹,但脚力也是颇为不错的了。驾马之人正是楚尧的贴身侍卫楚河,奉了太子之命保护俞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