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园的腊梅不在少数,辛夷动作麻利,不多时便采了不少腊梅,这小娘子径直将裙裾撕扯开来,用来盛放艳红的花瓣儿,等到约莫采了四五捧的数量,俞蕴之方才满意的轻笑出声。
“够了,这些便能足足酿出四五坛醉胭脂,到时咱们将酒埋在桃花树下,暮春时节派人挖出来,虽说及不上陈年佳酿一般醇厚,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儿。”
听得此言,辛夷面上的笑意更浓几分,她原本便忠于俞蕴之,现下因着禁宫之中日子难过,对主子更添了几分心疼,如今瞧着俞蕴之笑的开怀,即便将暗香园的梅花尽数折了也无妨。
“主子您欢喜便好,若是腊梅花瓣儿够了,咱们便快些回去,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俞蕴之腹中孩儿已然有三个月左右,胎象倒是稳当的很,饶是如此,也经不得折腾,否则便遂了那些贱蹄子的心思,着实是得不偿失。
俞蕴之心头自然也明白这个理儿,登时微微颔首,上前捻了一片梅花瓣儿,粘在眉心。原本俞蕴之容貌便生的极为艳丽,即便现下粉黛未施,只多了一片花瓣儿,平添几分媚态,眉眼弯弯,灼灼其华,让人根本移不开眼。即便辛夷身为女子,此刻也不由有些怔楞,若是被男子瞧见此番情景,恐怕神魂都要失了大半儿罢。
“走罢!”
话落,俞蕴之紧了紧身上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脚步未停,踩在积雪之上,不多时便出了这暗香园之中。
待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后,梅树丛后头陡然闪出一道颀长的身影,着了一件天青色的暗纹锦缎棉袍,墨发以同色的缎带一丝不苟绑住。明明这男子生了一副极为俊朗的模样,周身却带了几分书卷气,遥遥望着俞蕴之离去的身影,凤目微微眯起,眼角现出清浅的纹路,却不显老态,平添多了不少温润之意。
俞蕴之前世里未曾见过此人,但却听过这人的大名。大乾王朝的和亲王,如今已然过了而立之年,乃是明帝一母同胞的幺弟,身份自然极为尊贵。即便将来楚尧登上大位,对和亲王也丝毫不敢怠慢。
此刻俞蕴之未曾发觉和亲王,待回到东宫之后,已然将近子时,洗漱一番之后,便径直歇下了。
日子过得当真极为平稳,楚尧三不五时的往华沐苑以及听雪堂中留宿。之于此事,俞蕴之从一开始的心痛如刀绞,便为了习以为常。等到近了年节之时,岑家小娘子入宫的次数越发多了,想必侍妾的位置虽说并不很高,但岑家应当也是极为满意的,如若不然也不会让岑琳琅三番四次的往永宁宫中去。
岑琳琅乃是左相万臻的外孙女,左相万臻乃是文臣之首,即便右相穆恒为人持重,但声名却稍差几分,到底是一代大儒,素来不喜汲汲营营之事,方才被万臻独霸朝堂。
按理而言,左相的外孙女自然是瞧不上东宫的侧妃之位,偏生这岑琳琅乃是庶出,若是一般的好人家,也不会娶了庶女当做宗妇,成了续弦岑琳琅自己又颇不甘心,所以便只能将心思放在当朝太子楚尧身上了。
将岑琳琅的想法思量个通透,俞蕴之唇畔也不由扯出一丝讽笑,既然这些人愿意往东宫来,倒也无妨,反正东宫的地界儿不算小,几名侍妾还是能住下的。就怕哪个藏不住自己个儿的腌臜心思,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径直端起茶盏,其中放着和田玉枣冲成的蜜茶,味道颇有些甜腻,俞蕴之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望着端坐于下手的小娘子。
“水姑娘,不知今日来东宫之中,到底所为何事?”
前世里俞蕴之便恨毒了水安玉,若她真真只是将及笄的小娘子,恐怕恨不得径直上前,撕烂了水安玉的嘴,方才能将心头之恨给泄出去。但如今俞蕴之早便重生一世,最不缺的便是耐性,此刻唇畔挂着一丝浅笑,眸光深幽。
闻声,水安玉清秀的面庞不由涨起一丝绯红,瞧着好似涉世未深的模样,怯怯地望了一眼俞蕴之,咬唇开口道。
“回太子妃的话,臣女今日入宫,便是为了恭贺娘娘。先前大皇子被封为太子,臣女未曾入东宫亲自贺喜,现下方才姗姗来迟,还望太子妃娘娘勿怪。”
听得此言,俞蕴之心下嗤笑一声。水安玉的心思她最是了解,恐怕现下入东宫,也是为了侍妾之位罢。齐玲珑身为户部尚书家中的嫡女,如今成了太子侧妃,而水安玉不过只是工部尚书府的庶女,侍妾的位分也是使得。
俞蕴之挑了挑眉,含笑道。
“水姑娘莫要如何客气,先前殿下被册封为太子时,工部尚书府已然贺过喜了,现如今还劳烦水姑娘亲自往东宫跑一趟,着实是让本宫心中有愧。”
话音将落,忽见半夏的丫鬟步履匆忙的走上前头,附在俞蕴之耳畔轻声开口道。
“主子,严侧妃到了,说要给您请安。”
闻声,俞蕴之心下不由有些奇怪,严琅素来便是个直脾气,因着先前的事端,除了请安之外,她连舒敬轩都不会踏足,怎的今日突然要来拜见她了?大抵是得知水安玉入宫的信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