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便不会说错话,不会影响傅秋生救怀瑾,不会给怀瑾制造麻烦。
她睁开眼睛,静候暴风骤雨。
傅秋生垂着头站在毛公馆的客厅中,“局座,”他抬起充血的眼眸,“这事宜早不宜迟,那边介入的人越多,我们越弄不出怀瑾了。”
毛士人背着手,“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好出面了,你秘密换到的电话录音基本就是她通共的铁证,也许你可以帮她狡辩,说我们玄统司想自己抓到董知瑜,所以秘密通过怀瑾给她下套,可为什么要费这么多事将人带到王家村实施抓捕?在玄武城不能抓吗?”
“属下想过这个问题,在玄武城实施抓捕,很容易走漏风声,这是玄统司的家丑。”
“怀瑾动身前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因为任务是局座您秘密对怀瑾发出的,属下并不知情,当时怀瑾感觉属下有些怀疑,又不能下重手,于是只得让属下昏迷。属下连夜赶来向局座汇报,这才知道真情。”
“老傅,你说的这些都有些牵强,完全在对方愿不愿意相信,你觉得青统司的人愿意信吗?”
傅秋生垂下头,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些都说得通,是毛士人,是他不愿为怀瑾担这份责任,毕竟,这是以他毛士人的名义列出的证词。一旦被推翻,就连毛士人自己,恐怕都要担上通共的罪名。
“局座,您不出手,那傅秋生……也就离被定罪不远了……‘歌阙’线……”
毛士人摆了摆手,踱步到窗前,半晌,缓缓转过身,“我不能直接出面,这件事,我私下和身在溪口的委座通通气,但愿他能顾念旧情,拉她一把吧。”
缪虎办公室。
一只茶杯实实地砸在墙上,摔得粉身碎骨。
“说!傅秋生怎么找过去的?!”
“是……电……电讯处……”副队长一急,口齿也不利落了。
“没用的东西!”缪虎桌上的台灯应声被甩出,“我缪虎辛辛苦苦查来的成果,电讯处要捣乱,玄统司要干预!休想!给我审!现在就审!夜长总会梦多!”
“缪……缪队……那个董知瑜,同党都跑了,可以直接处死了吧?”
“蠢猪!谁说她同党都跑了?你当怀瑾是谁?董知瑜于我们的意义,就是指认怀瑾。”
“是……是……”他还想问什么,却不敢了,等头儿消气了再说吧,他想。
“就是逼供,也要给我逼出来!”
缪虎却像会了读心术,径自将答案给了出来。
审讯室的门“吱”地一声开了,进来了个满脸堆笑的男人。
“董知瑜小姐,”对方将这名字略一玩味,“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一直记得当年新年茶会上献唱的董翻译——董美人啊!”
董知瑜略一迟疑,朝他看了看,随即收回了目光。
“鄙人刘长喜,怎么样?有印象吗?真是久违了啊!”
她记得这个刘长喜,他曾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一次,那是四一年春天,在鸡鸣寺那边周碧青的机要室里,这个刘长喜复今井信男的命令去取怀瑾的生平履历,可他……当年是跟晦国人混的,今日却被国民政府吸收,做了他们的爪牙,一个当初帮着晦国人的汉奸走狗,今天却以审讯者的身份坐在自己对面,这个国民政府,定然不日即亡!董知瑜忿忿想道。
“嘿嘿,”刘长喜一声讪笑,“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建立起关系嘛,对不对?董小姐,我刘长喜向来怜香惜玉,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哎唷你想想刑讯室那一套一套的,可让我怎么忍心哦!你看你这小脸儿,”说着向董知瑜伸出了手,被她一扭头躲了过去,“嘿嘿,性子还真烈,你看你这小脸儿,白白净净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多标致,非要弄得这儿缺一块,那儿多一点,血呼啦嚓的,啧啧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怎么向你的父母交代,是吧?”
董知瑜冷冷地看着前方的虚无,她在阻避刘长喜的一切言语,在施刑前,对方会先利用心理战略试图攻破自己,她不知道这个刘长喜水平如何,但既然决定了一路沉默,她就会尽一切努力将他的话阻隔在意识之外。
“董小姐,我呢,私心是不想对你动刑的,其实很简单啊,我也不瞒你,以我们现在对你掌握的证据,死十次都可以了,你那个同党呢,我们还在调查,已经有了眉目,很快恐怕也能定罪了,现在这一环,也算对你法外开恩,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你能指证怀瑾是赤空党,我刘长喜跟你保证,让你好好地从这儿出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