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调令下来了,给了怀瑾充足的缓冲时间,原本渝陪行营的副参谋长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差事,早一日迟一日去也无妨。
“怀参谋,去渝陪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定下来啦?”刘妈看着穿戴整齐正待出发的怀瑾,想她刚出院两天,又要出门。
怀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刘妈,坐吧。”
“刘妈,”待对方坐下,怀瑾慢慢说道,“我去渝陪的事情,是定了,但是我不打算带你过去,渝陪山高路远,你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更别说你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不会为难你。”
“怀参谋……我……”刘妈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她的内心矛盾极了,既放不下跟了几年的怀瑾,更放不下家人、儿子。
“不要觉得为难,”怀瑾早洞悉了她的内心,“虎子也成年了,再过两年,该娶妻生子了,你也该回家享享天伦之乐。”
“我服侍了你七年,舍不得你啊……”
怀瑾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末春的一片苍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总是这样,走着走着,便要承受起分离来,可谁又能保证可以一辈子守在谁的身边呢?
“刘妈,我还会回玄武来看你的,”她顿了顿,“这些年来,与其说我需要一个佣人照顾,不如说是这个家里需要一个人守着,等我去了渝陪,人也会闲下来,自己照顾自己绰绰有余。”
那边刘妈却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怀瑾走到她身边,将手绢递予她擦拭,“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情,分内的分外的,你帮了我很多,我又岂能舍得你。我走之前会将你安置妥善,你若不肯再做工了,我便给你留些钱款,虽不能说阔绰,度两年日子总是可以的,到时虎子也该能指望上了,你若还想找个人家做工,我也会给你找户体面人家。”
“我一个老妈子,不配让怀参谋再费心的,我只担心你到了那渝陪……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了,什么都是假的,命是自己的,留着这条命才能熬过别的困难,你到了那边,烟少抽点,能戒了最好,酒也少喝,一日三餐按时定量,夜里该睡觉得睡觉……”
怀瑾不禁笑了起来,眼里闪着泪花,“坏了,触到了那根‘唠叨筋’。”
“你呀,身边能有个人唠叨才行,还有,董姑娘那边,我老妈子笨,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可我看得出董姑娘对你是真的好,你也是惦记着她的,有什么矛盾早点说开了,别留下什么遗憾。”
怀瑾的笑容淡去了,只点了点头。
她开着车,在去木屋的路上想着刘妈的话,她说留着这条命才能熬过其他的困难,可不是么,有些道理,自己还没有一个老妈子看得清楚。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回了家又歇了这两日,算起来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去南云忍那里了,关于南云忍,关于“阿波罗”,她在走之前是要解决了的。
刚停了车子走进木屋,南云忍便大步走了出来,“怀瑾,你可算是来了!”
怀瑾见她虽是克制,却仍有怒容,她摘下军帽,自顾坐了下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没有在此地度假或者终老的兴趣,当然了,若是你想就此结束我的性命,也算是终老的一种方式,你杀了我,或是把我交给你们的审讯室,都比把我软禁在这里对我不闻不问的好!”
“南云社长,今天我家的佣人给我说了一句话,她说留着这条命才能熬过其他的困难,你又何苦急着求死?你们赤空的人不是最讲求理想与主义吗?活下去才能实现你伟大的抱负吧?”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找几个人在这儿看着我,对我不闻不问,你是在等什么吗?”
“你很聪明,我确实在等。”
“我不会告诉你的,不用等了。”
“不,我在等通行证和船票,等我拿到了这些,好把你送回晦国去。”
“什么??”南云不禁瞪大了眼睛。
“南云,我确实做不出把你交到丁家桥这种事,为了你,也为了别人。可我能够把你原封不动地送回晦国,你所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你做成。”
“怀瑾!你疯了!‘阿波罗’不但牵涉到战后复杂的政治格局,更牵涉到全人类的利益,你不能为了你狭隘的党派观而阻拦我的行动!”
“你和你们的人不狭隘吗?”怀瑾眯起眼睛,“‘全人类的利益’?如若真是这样,贵党何故将‘阿波罗’列为一级机密偷偷摸摸地进行?”
南云忍余怒未消地瞪着她,直到冷静了下来,“我言尽于此,怀瑾,你把我送回去又能怎样呢?大不了换一个执行人,没有了我,还会有很多个‘阿波罗’去执行这项计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