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萱向来觉得,请客户吃饭是门学问,尤其是对付这种摇摆不定的客户,一顿饭,彰显的是诚意。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沈萱没少下工夫,之前从甘露轩员工那里得知了杨林的祖籍,这回又千方百计打探到了杨林的喜好,于是投其所好,她在京城一家知名的私房菜馆预定了座位。
那天中午,杨林前脚到的餐厅,两人进去时,他正坐在窗边的卡座与两人挥手打招呼。
沈萱走过去热情地引荐,一番握手寒暄后,杨林笑道:“听说前阵子韩先生生病了?身体恢复得还好吧?”
韩允执无端被人这样一说,难免表情一滞,扭头去看沈萱。
沈萱心里有鬼,自然不敢看他,早在杨林开口时就已经别过头,同时,心里也暗暗叫苦,怨杨林哪壶不开提哪壶,面上却还要堆着笑,奉承杨林:“杨总记忆力真是好。”
见韩允执不语,杨林倒也没当回事,笑着请他入座。
韩允执心里虽然对沈萱起了疑,却还是习惯性地侧身请她先行入座,只是没料到沈萱略一权衡,却选了杨林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如此这般的局势,倒是让韩允执有些难堪,自己带来的人巴巴跑去陪了旁人,最后弄得他一人孤零零的,好像对面两人是过来和他谈判的一样。他看了眼沈萱,又看了眼杨林,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化解掉这种尴尬,从容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服务生上了菜单,杨林客气,请韩允执点菜。韩允执对此不太擅长,便转由沈萱代劳。
沈萱慢悠悠翻了几页菜单,停在鲍鱼翅参那页,还没想好怎么应付杨林,杨林却在一边先开口说到:“韩先生身体刚恢复,这个病要忌生辛,我们点些清淡的就好。”
如此也算因祸得福,省了一大笔招待费。沈萱偷偷瞧了眼韩允执,对面的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所谓目光如炬,也大抵如此了。
看着韩允执这个样子,沈萱反而觉有趣又解恨,好像一下子把早先在他那里感受到的不爽如数奉还了一样。她心里忍不住在偷笑,神色却如常,挥手叫来了服务生,驾轻就熟地点了几个菜。点完又道:“对了,再加一个大煮干丝。”
等服务生走后,沈萱还不忘和杨林解释:“我来北京这么多年,就发现他家的干丝切得最精细,说成是细如发丝都不为过。现在餐饮业很少有这样用心的了。”
沈萱早就做好了一番功课,顺着杨林的喜好点了一桌子菜肴。她拿捏得准,所点的一道道恰好都是杨林牵肠挂肚的家乡菜。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杨林便有心认个老乡:“沈小姐口味倒是和我挺像,难道也是江浙人?”
沈萱假装惊讶:“杨总是江浙人?我母亲是南京人,那算不算得上是半个老乡?”
下边的戏码基本顺着沈萱先前设想的排演着,他乡遇故知,自然要以茶代酒认个亲,然后酒逢知己千杯少,品菜肴,忆故乡,方案的事情可以暂且不说,等到交情深了,杨林自然会卖她一个面子,说不准还会主动提起方案中的不足。
韩允执坐在对面,不动筷子,只是抱着怀冷眼瞧着两人眉来眼去。
饭过半旬,初时“杨总”、“沈小姐”的称呼方式早就被哥哥妹妹这种肉麻且不上台面的亲昵称呼取代了。韩允执听了直皱眉,沈萱却是习以为常。她做客户工作足足五年,早就把以柔克刚的这一套本事练得炉火纯青、收放自如了。只是这一次,同来的男人一点都不给力,坐在一边像个木头,不言不语。为了不让客户感受到冷落,她就只能多加努力,狠狠发功了。
从饮食聊到风物,又从风物聊回到饮食,杨林说得起了兴致,手不知不觉搭到了沈萱身后的椅背上,隔着不太厚的衣料,若有若无地蹭了蹭沈萱的后背。
沈萱对此不是没有警觉,只是在客户面前,凡事不能太计较,上纲上线更要不得,打太极推诿一番才是上策。她面不改色,微微挺了挺脊背,伸手去拿桌子尽头的茶壶,拿到茶壶,顺势站起身躲开杨林的手,俯身去给他倒了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