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屈指轻敲桌面,李四儿偷偷抬眼望见,顿时一惊而起,回身去看她坐着的椅子,唯恐这一敲之下又闹出诸如车辕突然断裂座椅突然少了条腿之类的幺蛾子。
但是没有!
李四儿顿觉不妥,想坐回去又不敢,不坐回去又显得太突兀,一时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那弱不禁风的女子终于开了口。
“二夫人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在主座上那弱女子的注视下,李四儿只得又缓缓坐了回去,暗自庆幸椅子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被“妖术”毁坏,这才尴尬地说道:“有贵客临门,奴家特来请安!”
“请安?”
钱多多笑了笑,瞥了岳兴阿一眼。看得他莫名心头一跳,直觉的这一眼带了几分嘲讽。
李四儿解释道:“贵客可能不知,如今老爷不在府里,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的事务皆由奴家操持。还未请教贵客如何称呼?”
钱多多不答反问道:“哦?贵府事务皆有二夫人打理吗?那真是辛苦二夫人了,一介女流要打理着偌大的王府也是件苦差事。”
“是啊是啊……呃……”李四儿一愣。
钱多多笑容不减,继续说道:“听闻嫡福晋在世时,曾无意中破坏了二夫人与爵爷的一段好姻缘,不过,幸好爵爷对二夫人情深意重,后来还是强硬地将二夫人娶进门。”
李四儿色变。
岳兴阿豁然起身,满面怒容,却在钱多多淡淡的一扫之下,又坐了回去。
“又听闻,自二夫人过门后,嫡福晋日渐憔悴双目无神脸色青黄,瘦骨伶仃,穿的是粗布衣衫,连府里三等仆妇都比她穿得整齐,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
李四儿再度色变,这事是府里极为隐秘之事,眼前的女子从何处得知?
岳兴阿已然浑身颤抖,双拳紧握,显然是想到其母当年的惨状,和自己的无能,正极力隐忍。
钱多多又道:“堂堂一等公爵的正妻,却在府中遭受这样非人的待遇,自己的丈夫视若无睹,亲生儿子许久不来问安。试想一下,佟老爵爷若得知嫡福晋在府里竟受到这种待遇,又岂会坐视不理?老爵爷是何许人物?先帝生母乃是其妹,他既是先帝的舅舅又是先帝的岳父,地位无比尊崇。三次跟从先帝亲政噶尔丹,战功赫赫。凭着佟老公爵的智谋和手段,妾室专宠?哼!”
一声冷哼,房内的李四儿打了个冷颤。佟老公爵若非是被瞒着的,只怕十个李四儿早早就被整得连怎么死也不知道。
岳兴阿却如迷糊灌顶般恍然大悟过来,原来他的生母竟遭受了这般的待遇!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一等公爵府的嫡子,竟然因为不喜欢和这“二娘”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以至于害得自己的生母,哭救无门绝望而死啊!
巨大的懊悔席卷而来,这位素来只懂风花雪月的大少爷,此时此刻只恨不能揍以死谢罪。
“额娘!额娘!孩儿糊涂!孩儿真是糊涂啊!”岳兴阿冲到了窗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呼声声。
李四儿冷冷瞥了一眼,便调转开视线不再多看一眼。钱多多一直在留心李四儿,她的神情自然尽数落入眼中。
呵呵,有意思。
宠妾灭妻……
这不过是一个揭发隆科多罪证的导火索。早在坤宁宫那位和她单独谈话时,她便想好了这一计策,只不过原本打算让别人来做的事,因为雍正帝的介入,现在只能由她亲自来主导这一场死亡之火。
故而,白日里那一把火,与其说是一个下马威的震慑,不如说她早就设下的一个圈套,只等这位沉不住气的小妾来跳。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也好,早点解决了这件事,她也好早日脱身。
“我记得二夫人也有一子吧?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居然给忘了,只记得在府里子嗣中行二,对吧?啧啧,按照爵爷这么宠爱二夫人的苗头来看,这嫡福晋的位置只怕早晚也是囊中之物!照这么算来,那将来二公子成年后,很可能就是府里的嫡长子!这可怎么办呢?府里总不能有两位嫡长子吧?”
“你……胡言乱语!”李四儿声音颤抖。
岳兴阿的哭声突然停止了,从他跪在地上的脊背,能明显看出,钱多多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撼。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钱多多继续道:“正所谓母凭子贵,可还有一种说法,叫子凭母贵。可怜嫡福晋命薄,既不能让自己的嫡子‘子凭母贵’,还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势单力孤,不说前途,有可能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这一等公爵府,依我看早晚要拱手让人。”
听到这里,李四儿忽然平静下来,冷笑道:“姐姐是身体不适最后病死的,关于这一点,府里总管和多名仆妇皆可作证,岂容你信口开河造谣生事?”
“是吗?或许吧!”钱多多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