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帽、园领衫、東带的公服是新制的,应对婚事这样的喜事,川儿将大红绸花挂在他胸前,打量了一番之后,这才笑着道:“俊俏新郎官,姑娘瞧了,定然喜欢的紧。”
一旁的板儿道:“您还少了样东西。”
见众人望过来,便笑眯眯道:“花主子瞧了最喜欢的东西。”
这话一出,众人都忘了过来,说什么花主子瞧了最喜欢的东西,他们怎的不知。
板儿笑眯眯的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乐呵呵道:“特意备了这许多花,看看您喜欢簪哪支?”
将军戴花,想必瞧着好玩。
段云凌有些不喜欢,时下流行男子簪花,但他着实下不去手,但想着觉觉喜欢,他还是从那琳琅满目的花朵中挑了海棠花,莫名觉得觉觉会喜欢。
揽镜自照,他有些不自在。
“涂的粉是不是太厚了?”他抿着嘴,笑的羞涩。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门外突然涌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红衣少年乐呵呵的围了过来,仔细的打量这他,赞不绝口:“你平日里太装相了,现下就好看,你心上人定然喜欢。”
他就是爱玩爱闹的活泼性子,又仗着是段云凌表弟,便更是有恃无恐。
甚至还上手摸了一把,笑眯眯道:“这小脸又滑又白,比小娘子还好摸呢。”
他带头一笑,众人登时笑成一团,都要来摸。
“别闹别闹。”段云凌努力的收住脸上的笑,低声道:“弄花了妆,又得上。”
见表弟伸出手还要胡闹,他捏着他腮边软肉,笑着威胁:“允之,今儿你闹我,总有你成婚那一回。”他表情中暗含威胁。
柳臣桉却并不怕,笑嘻嘻的躲开他的手。
这么一闹,将军府的气氛登时高涨起来,正笑闹着,老夫人拄着拐杖出来了,她看着这仪式,感觉有些不大对:“不是说纳贵妾么?怎的瞧着像娶妻。”
段云凌赶紧上前来搀扶她,乐呵呵道:“将军府许久不曾有喜事了,热闹热闹,瞧着排场就大了。”
何止是许久没有喜事,简直是白事不断。
老夫人一听,这才又笑起来,摸着头上的紫纱抹额道:“瞧瞧我这身衣裳如何?”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命妇服,头上带着九凤冠,很是隆重贵气的打扮,给了十成十的面子。
段云凌赶紧奉茶上来,笑着问:“婚礼到黄昏才开始,您好生歇着,剩下的事交给小辈就成。”
将军府人丁稀薄,有些忙活不开,因此早早找了裕亲王也做证婚人,作为当今幼弟,他今年不过三十余岁,平日里最是和蔼可亲,又兼着宗令,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原本就要寻他。
老夫人含笑摇了摇头,笑着道:“到底是你的喜事,还是得长辈支应着才成。”
说着又摸了摸小将军的俊脸,这个孩子命苦,年少就没了爹娘,自己支应门庭,好在如今长大了,她这把老骨头,也算是放心了。
“既然把人娶进门,就好生的过日子,你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别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后院人无数,咱这将门世家,讲究的是一心一意,不愧于天地。”
她说的大气磅礴,最后又小心眼的加了一句:“人后你跪搓衣板赔罪都成,人前的面子可不能失了。”
老夫人说这话,众人登时又是一顿好笑。
“老祖宗您放心,允之这就去准备金搓衣板,咱将军府的面子不能失。”
柳臣桉向来是未语先笑,这下子一闹,更是惹得众人喜笑颜开。
这个时候,晨光微曦,这烛火才算是撤下去,看着小将军打扮的喜庆,老夫人激动的泪花都出来了,她用锦帕抹了抹泪,这才替段云凌正了正衣冠绸花,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来给他系上。
“这是你爹先前用的,他和你娘和和美美一辈子,如今你也系上,去给你爹娘上坟。”
老夫人这话一出,段云凌沉默片刻,这才肃了神色,认真的作揖行礼。
在老夫人的目送下,他这才翻身上马,往陵园去了。
这个地方,他鲜少会来,每一次过来,都会想起当初在将士堆里拔出冷硬父亲的触感,死人的触感并不好,特别他爹又忧心战事,更是怒目圆睁目露不甘。
说一句死不瞑目也不为过,然而战场上刀枪无眼,为国为民,倒是不枉此生。
段云凌跪在地上,坦坦荡荡的给爹娘敬了一碗酒,低声道:“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
这些年,他都不肯来,如今跪在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心中五味陈杂。
“你们瞧瞧儿子这一身装扮,好看吗?”他这么说着,侧着脸笑的温柔:“儿子马上要娶亲了,到时候跟花溆生个孩子,再带过来跟你们看看。”
“我很喜欢她,就像爹爹喜欢娘。”
段云凌抿唇,那个端庄持重的少年将军,在父母坟前,到底露出几分少年姿态。
他敬过酒,祭过祖,已经是小上午了,等出了陵园,这个埋骨段家儿郎的地方,他回眸看了一眼,为国为民,在座都是衣冠冢。
有朝一日,他也会躺在这里。
等回了段府,被热闹的气氛一熏染,他又变得高兴起来。
“马上就要去侯府了,感觉怎么样?”柳臣桉一袭红衣灵动,凑过来笑眯眯的问。
段云凌骑在高头大马上,回眸望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小表弟,怜悯道:“你没有心爱的姑娘,你不会懂。”
柳臣桉觉得自己被嘲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