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会有麻烦,你不听……为什么偏偏要去惹事生非……”扈媛媛看着她弟胳膊上的血迹,在一边捂着嘴泣不成声。
被唤作扈愁眠的人剔着寸头,英朗的五官带有少年人的锋利和豁朗,像盛夏午时的阳光。他把胳膊上的绷带紧了紧,嘴里啧了一声,神情毫不在意,仿佛伤不在他身上一样。
“又不是要死了,你怎么跟哭丧一样?”
“我哭丧?我哭丧!”扈媛媛伸手打在他肩膀上,对方闪避扯动了伤口,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打着手势告饶。
“这不关雨点的事啊,你不要乱怪罪人。”扈愁眠将胳膊上的绷带扎好,起身又去清理地上的碎玻璃,贴好标签放在门口。
店员被他先散去回家了,店里暂时歇业。谭溪和沉梦秋把事情打听得一知半解,扈愁眠口中的雨点便是新交的女友,对方家人得知了他们恋爱的消息,气急找人来砸了场子。
“女方知道了吗?”沉梦秋沉吟,“虽说是小眠理亏在先……但对方的行径,也实在是蛮横了些。”
“雨点可不是斗筲之辈,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扈愁眠闻言回头,提及她时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笑意。扈媛媛看见后更加心神崩溃,恨不得为对方流一碗泪。
更换的玻璃还要叁天才能到货,店里暂时用不到人,大家呆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临走前沉梦秋又提醒她周一晚上还有个宴席要准备,谭溪这才想起来工作的事情。
从简入奢易,由奢回简难,在谭家住了几天,她被养得娇气了,开始留恋起无所事事的安逸。尽管行李已经打包好,但现下她也不怎么情愿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去。何姨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谭溪脱了鞋撞进她哥的卧室,脸也没洗就栽进柔软的被褥里。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有股干净的皂香。
外面的天阴着,四周静得可怜,雨点在窗户上滑落,流下许多蜿蜒的水痕。谭溪盯着窗户发呆,试图在上一滴雨点落下的位置再等到另一滴雨点。可惜密密麻麻的雨将窗户淋湿了,总难碰到第二滴精准降落的雨,她看了一会儿觉得困了,拿出手机翻看着订餐网页。
上面挂着各色各样的厨师简介,自己的主页淹没在一群叁星蓝带里,在最后几栏的角落里可怜地挂着。
她点进去看了看,寥寥可数的订单,若不是有熟客和沉梦秋帮忙拉拢生意,她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聊天框里存着一个黑色的头像,其余再无他人。谭溪犹豫了一下,点开发过去一行字。
“晚上好。”
对方没有回应,黑色头像安静得像一处深渊,盯得久了,屏幕上面反射出自己的影子来。谭溪一恍神,想着对方或许不在,便将手机锁屏了丢在一边。
黑色的头像没有名字,昵称是创建用户时系统自带的一串数字乱码。他是第一个收她订单的人,当时谭溪刚开创用户,没有高级证件傍身,根本就无人理会。收到订单的时候她振奋了好几天,还言之凿凿地向对方表决心,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做好工作。
饭菜似乎也合口味,对方隔叁差五便让她做了饭送到金湾区的办公楼下,后来干脆固定了每周叁一餐的长期订单,也多亏这笔客源,谭溪才得以度过最初的艰难生活。
对方没有名字,说话惜字如金,但脾气很好,对于价格和菜品都没有挑剔。来往得久了,谭溪忍不住和他倾诉生活上的难题,对方偶尔也会说两句指点迷津。
能在金湾办公的都非等闲之辈,他说话又很有人生哲学,谭溪总觉得对方无论阅历和心智都比自己高出许多,便不自觉的地把他的形象和老企业家结合了起来。
第一次叫他老先生的时候,对方大概顿了几分钟没回复。
【虽然年龄比你大了些,但也不至于称呼老的地步……】
【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叔……】
【……】
对方不再和她争执称呼的问题,她便觉得是默认了。为了参加追悼会,她提前向对方请了两周的假期,现在回来了,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厨子,还愿不愿意继续点她的单……谭溪这样想着,心里陡然升起一片忧郁的云。
手机振动了两下,谭溪触电一样,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果然是对方的消息。
【现在就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吗?】
她看了眼时钟才四点多,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微笑。
【厨师总是要提前准备的嘛……】
对方没了回应,谭溪不知道对方此刻的表情,看着聊天框有些尴尬。
打了一行字,又全都删掉了,她正纠结着怎么问对方还愿意继续她的订单吗,屏幕里的消息却弹了出来。
【家里的事忙完了吗,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