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又一次失笑出声。虽拿折扇礼貌地掩住了半边脸,可那笑眯眯打量过来的眼睛着实让人讨厌。
当下张侍郎虽死撑着昂首挺胸,但自上楼便藏在袖中那双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的筷子不停戳着衣袖一扯一扯的样子无疑泄漏了他的心思。尤其在凌皇阴森地侧目中,张侍郎急中生智当即拱手请罪道:“君上恕罪,小人今日吃坏了肚子,想向君上告假半日。”凌皇一挥衣袖,张侍郎行了一礼便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出了内间,前后反应之快令如夏暗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暗忖若非有这等玲珑心思恐怕也不能当凌皇的近臣。却未曾想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等重压之下已然改变了不少,再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遇事就想爹想哥哥的无知单纯少女了。
“凌君的属下袖子里藏着筷子,也不知是真吃坏了还是没吃饱啊?”金元折扇掩面,眯笑的一双狭长双眸让他看起来妖娆得像个妖精。也不知他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张侍郎手里有筷子的。
不待凌皇有所回应,燕双城已经举筷伸向近前菜碟,边夹菜边平静无波地说:“听到肚子叫的声音,倒真有些饿了。”屋中没人笑,因为他说得太认真了,好像是真的,不过显然凌皇和如夏方才的一唱一和暗中讥讽没起到什么效果。他尝了一口菜,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客气可同用。
吃了两口,金元忽然道:“诶!本君突然想起一事!”随后转身吩咐身后的胡随之,“快去把玉儿叫来。”
胡随之出去片刻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的白衫男子。
金元起身道:“玉儿过来,”他勾勾小指,白衫男子便走到了近前。
金元温柔地伸出手指抬起了玉儿的下巴,而后从眉划到眼,边划边道:“你看这眉,这眼,这吹弹可破的肌肤,这尖尖的下巴,这如玉般的脖颈,这修长的身躯……我说凌君啊,这才配叫宠臣啊!”
如夏顿时听出他言下之意!见玉儿一动不动乖顺地任由他摸来摸去,当即嗤之以鼻道:“宠臣?我看是宠物吧。”
凌皇拍桌狂笑,完全不给金元半分面子。
金元竟也不恼,转头去问燕双城:“燕兄难道也认为只有方将军这等姿色配当宠臣?”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好像如夏争当宠臣一样,这对一个大将军而言无疑是种侮辱。
“金兄难道忘了本君看不见?”燕双城声音低沉威严不容置疑。
“本君一时倒给忘了,不过本君可真得提醒燕兄,方才燕兄进来时刚巧经过方将军身前,方将军还故意伸出脚想绊燕兄来着。”金元道。
“想必是方将军无心之举。”如夏没想到燕双城会为自己开脱。
方白晓灭了他十万燕家军,这种奇耻大辱燕双城不会不报!如夏心道,如果一个人心里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表面却还对你十分和善,这个人不是笑里藏刀包藏祸心就是另有所图!
“公主也认为方将军是无心之举吗?”金元转身问公主解语。
公主解语温柔地看了眼燕双城方道:“既然燕君不计较,方白晓此举究竟是无心还是有心又有何区别?”金元与燕双城都称呼方白晓为方将军,可公主解语却直呼其名,显然是厌恶凌皇所致。
“自然是有的。”金元微笑着回答,明显话里有话。
“哦?金君不妨说来听听,有何区别?”听出金元有话要说,公主解语自然乐得适时追问一句。
“方将军众目睽睽之下暗算燕君,在座各位均有目共睹。若偏说方将军是无心之举,本君实在想不出方将军为何偏要选在燕君经过时这么做,难道真的不是欺辱燕君的眼睛看不见吗?还是说,方将军不巧在那个时候刚好伸懒腰?踩虫子?”公主解语的侍婢闻言掩嘴偷笑,金元继续无害地笑道,“可若说方将军乃有心为之,那方将军的人品,着实让人唏嘘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自然追随什么样的人。”公主解语无疑是在借此机会贬损凌皇。
如夏自知方才所做之事却有不妥。当下也不言语,凌皇却问:“小白,本君也很好奇你为何如此做?”
如夏沉默片刻,方才抬头望向燕双城,仿佛对他说也似对着所有人说:“我认识一位故人,他有一双灰眸,天生如此,所有人都认为他目不能视,但我总觉得他看得见,不只看得见,甚至看得更多,即便是闭上眼睛!”
燕双城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的弟弟燕双行却面露疑惑之色。
凌皇道:“难不成你以为燕君也和你认识的那位故人一样隔着面具也看得见?”
如夏点头。
燕双城忽问:“不知这人是谁?”
如夏垂眸:“他,不在了……”
“难道他被你伸脚绊倒摔死了?”金元嘴毒到欠打。
“嗤……”公主解语的侍婢一时没忍住掩嘴笑出了声。
却在这时,酒楼小二敲门进来点燃了烛火。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夕阳渐落。
凌皇举杯道:“今夜同聚实属难得,美酒佳酿,久逢故人,本君喜悦之情无以言表,在此先敬各位一杯。”出乎意料的,众人均举杯相和,至少表面和谐地喝了下去。
小二在这档口也燃好烛火躬身退了出去。开门的时候,燕双城的一名随身侍卫从外间走了进来,与燕双城耳语了几句,燕双城低声吩咐了一番,侍卫离去,随后便听燕双城对众人道:“夏国太子现下就在楼下,本君已派人请他过来同坐。”
闻言如夏再不能平静。
千年老鬼,她终于要见到千年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