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循声望去,便见窗口晃动着一双脚。要是寻常人等突然看见窗外挂着一双脚怎么也得吓个半死,可屋中二人却无太大反映。
如夏偏头看了一会儿,因认出说话人的声音而辨识出那是殷东的鞋和脚,不由得想,他什么时候坐在那的?
仙公子当下却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双脚,目光幽深。
深秋天已凉,折扇轻摇中,仙公子低声咳了咳,面色越发苍白了些,“白紫这时前来打扰,就是想劝二位速速离去,今夜凶险万分,此地实不宜久留。”
殷东没有回话。
如夏见仙公子看向自己,便道:“他在哪,我在哪。”
仙公子神色一暗,又低低咳了几声,“既然如此,在下多有打扰,就先告辞了。”言罢,一边轻咳一边起身向门外走去。
如夏将他送到门口,深觉这个仙公子来的莫名其妙走得更莫名其妙。出门前,他回身向如夏躬身一揖:“今夜凶险,是白紫牵累姑娘。若能平安渡劫,还盼他日有缘再聚。如遇不幸,白紫也愿来生再得遇姑娘。”他一边说一边深深地瞧着如夏,倒像是想将她印在脑海里一般。
他神情言语皆真挚,如夏心有触动,可着实没什么话好说,见他一边摇扇子一边轻咳,便道:“秋日渐凉,仙公子身体不好就少用些扇子着风了。”
“嗤……”房顶的殷东突然笑出了声。仙公子面色尴尬,收起折扇,讪讪而去。
一头雾水的如夏关上了房门,回头见那双脚依旧在窗口,一闪身探身出窗攀爬了上去,与殷东坐在一处。
“今夜到底有何凶险?”如夏直截了当地问道。
“此物确实不好对付,张白紫来提醒我们走也是好意,可惜毕竟连累了你。”
闻言,如夏害怕起来:“连累了我?”
殷东指了指上方:“你看!”
如夏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明明天色已晚,但客栈上方不知为何竟出现一团暗红色,于黑夜中仿佛血夜般循循流动,异样的美丽,却十分的诡异。
“今夜你也是他的目标。”他?它?究竟是什么?如夏的脸白了。
殷东看向夜的深处,神色清冷,不怒不喜,却透着一种难言的可怕,就在如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时,他道,“夜深了,也该休息了。”弯身正要回屋,却发现手臂突然被人拽住,一转头,看到一双恳求的眼。
“如果你不介意……”如夏咬着下唇幽幽瞧着他,那双乞怜的眼中仿佛有水雾蒙动。殷东神色不动,却也不催促,似乎很有耐心听她继续说下去,却见她支吾纠结半天,方才隐约听到一句含糊不清地:“我和你一起睡吧。”
殷东低头,仔细瞧了瞧自己手臂上那双紧紧抓着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你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如夏吃惊抬头,头摇得像拨浪鼓,几乎是用发誓的语气道:“就算同床共枕我也绝不会对你有丝毫想法!”
“真的没有吗?”
“当然没有!”
“那好吧,今夜我们就同床共枕。”
“什么?!”
“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好牺牲自己的清白了。”殷东目视远方神色无奈地道。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二人翻进如夏屋中,立在床边。
同床共枕,对于如夏这个黄花大姑娘而言确实有些犹豫。此刻才想明白,牺牲清白的好像不是他啊!可,可是有妖怪……
“要不,我还是回自己房间睡吧。”殷东转身欲走。
哪防他话音刚落便见如夏几乎是用跳的,跳进了床内,缩在床里揪着被子一角看着殷东,呐呐道:“睡,睡吧。”
殷东眼角眉梢轻轻一挑,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方才和衣躺在了床外,帷幔没有放下,但窗户却无风自关了。房内的情形可以一览无余。
如夏看着殷东的侧脸,虽然知道,于他同床实属无奈,可当下躺在他身边,却也不觉排斥,甚至再靠近点,也是可以的,她看着他的侧脸,小声道:“门好像没栓。”
“不必栓。”他闭着眼轻声答,这种情形他也能心平气和,如夏心里忽然有点不服气。
四周太过安静,大概有些紧张,如夏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数羊,大概数到四千四百四十四只羊时,许是感觉到了异样,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对着床的窗户静悄悄地开了,月光下,一袭白衣的仙公子出现在了窗口,此屋在三楼亦是顶楼,这么高的高度,仙公子飘在窗外无声无息不需要借力竟不会掉下去!
鬼啊!这不是鬼还会是什么!要不是经历过差不多的情形,如夏早已尖叫出声。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惊慌失措地抓住了身边殷东的手臂,近乎逃避地将头抵在他的肩胛,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龟缩在这一方有他气息的天地里,只去感受身边他的体温和呼吸,一切都因相信而觉得没那么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依旧毫无声息,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方才一点点地挣扎着睁开了紧闭了太久的眼,小心地自殷东肩头抬眸向窗口方向看去,哪防看见的竟是张白紫那张苍白发青无血色的脸!此刻就在床边!就在她近前!而且正直直地盯着她!
这一刻,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可就在这时,一双温润的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同时遮住了床边那可怕的目光。片刻间,额头清凉的触感和瞬间笼罩过来的清冷气息让她魂魄归了位,微微抬眸,看到的是殷东不浓不淡清冷依旧的目光……
见她回神,殷东平躺了回去,她急忙不敢再看,将整个脸都埋进了殷东的颈项间。鼻子抵在他脸颊上,嘴唇就在他最敏感的脖颈。
寂静中,张白紫唤了声:“殷东。”
见无人回答,又喃喃自语了一句:“都去哪了?难道跑了?”随后竟是讥讽一笑,好像殷东和她跑了是一件多么可笑而不自量力的事。随着笑声,他飘然远去,窗无风自关恢复到了最初模样。
寂静中,如夏依旧抱着殷东的手臂,紧紧抵着。
殷东忽道:“我要去看看张白紫的情况。”
如夏闻声睁开眼,见屋中张白紫已不在,忙问:“他刚才不是来过了?他究竟是人是鬼?”
“那个不是他。”殷东已然下床,如夏紧跟在他身边,又问,“那刚才来的是什么东西?”
殷东瞥了如夏一眼,见她还紧紧抓着自己不放。
如夏依旧很害怕,提议道:“为什么要去看张白紫?咱们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