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丰几乎将整个阳城的巫医都请来了。
登时,谢十七郎所住的竹园充满了巫乐之声。有做法事的,有祭鬼神的,还有穿巫衣戴獠牙面具的巫医跳着驱魔舞,竹园里各个巫医大显神通。
一旁的小童仆役都肃静地看着。
时下仍是巫医当道,真真正正称作大夫的是极少数,就连在数年后才名声渐起的洪大夫此时在阳城中也是夹缝生存,只不过因着洪大夫宅心仁厚,愿给穷苦百姓看病,收的诊金几乎可以是说没有,所以才会在阳城里有了名声。然而,但凡有些地位的若是得了病,首先找的必是巫医。
施瑶记得洪大夫成为众所周知的名医,也是一两年后的事情。
施瑶向一旁的小童打听:“是何时发现郎主中毒的?”
小童小声地道:“郎主迟迟未醒,小人禀报了白丰郎君,白丰郎君进去后发现郎主口吐白沫,就是前不久的事情。”顿了下,小童又道:“姑娘先回去吧,有巫医替郎主诊治,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施瑶又看了眼竹园里的状况,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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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回了自己的屋子。
从珠问:“姑娘,郎主可是中毒了?”
施瑶颔首,她瞥了从珠一眼,说道:“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从珠道:“整个阳城的巫医几乎都来了府邸,奴婢听闻如今阳城人都晓得郎主中毒了。别院外还堵了不少前来探病的人,奴婢刚刚偷偷瞧了眼,外头的马车轿子挤得水泄不通的,不仅仅有阳城的知府而且听说还有不少正好在阳城游玩的燕阳贵人,”她看了施瑶一眼,又说:“不过好像没见到闲王。”
消息传得这么快,委实出乎施瑶的意料。
她沉吟片刻,道:“不必慌张,我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便好。郎主吉人自有天相。”
施瑶旋即转身出了屋子,她吩咐阿盛备马车,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
她又去了星华楼,还是昨天的雅间。
施瑶让小二上了与昨天一样的吃食,只不过不是她那一桌的菜,而是谢十七郎的那一桌。她品尝得极慢,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试探着什么。
直到黄昏将至时,她才离开了星华楼,重回谢家别院。待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后,便见从珠匆匆而来。她着急地道:“哎,姑娘,郎主找了您一整天了。”
施瑶问:“郎主醒来了?”
从珠说道:“并没有,丰郎说郎主身边需要人侍候,别院里的仆役小童始终是个男的,没有姑娘家细心,所以让姑娘去竹园里侍候郎主。”
施瑶听罢,说:“莫急,我这不回来了么?你去告诉白丰,我换件干净的衣裳便过去竹园。”
从珠应了声,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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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四个角落都点了灯,映得屋子亮堂堂的。
施瑶呆坐在床榻边,看着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的谢十七郎,不知该做些什么。小童打了一盆温水进来,小声地说:“姑娘,若郎主出了汗便用软巾拭去。”
施瑶说:“好。”
小童离去后,施瑶拧干温水中的软巾,仔细地擦着谢十七郎的脸。
她似乎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这么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谢十七郎,昏迷中的他面色微白,有一种孱弱之感。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似有一层薄薄的光辉。
施瑶心想,鬼神果真偏心到了极致,给了谢十七郎这般家世,还给了他一张这样的脸。
……不对。
施瑶猛地回神,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也不帮他擦脸了,直接将软巾扔进了小铜盆。半晌,她的心情缓过来后,又望向了谢十七郎,她自言自语地道:“你的心腹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还不及你身边的小童细心呢。郎主,我总觉得你的心腹误会了什么。”
她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咳咳,郎主,我要正式向你道歉。昨天在星华楼,我不该如此的。我当时只是喝多了酒,胆子一壮,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咳咳咳,不对。”
施瑶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幸好谢十七郎还在昏迷。
“好吧,就是心里话,横竖你也昏迷着。其实我还有许多心里话的,比如郎主是个王八蛋,把一个姑娘随便掳来会被雷劈的知道吗!我果然是倒霉透顶才会被你掳来。不过也算了,你若真洗去我的罪名,就当作是将功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