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里并未点灯。
施瑶走进屋里的时候,不由有些犹豫,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若非是小童带着她来的,她定会觉得里头有诈。如今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哪有人不点灯的?
施瑶往前走了数步,试探地喊了声。
“郎主?”
岂料无人应她。
施瑶顿觉奇怪,又往前走了数步,再唤:“郎主?”
依旧无人应她。
施瑶索性摸黑点了灯,柔和的橘光在屋里渐渐扩开,照亮了屋里的四个角落。她自言自语地道:“方才小童明明说郎主在里面的,却无人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带错了地方。”
她提着灯缓缓转身。
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险些将她吓了一跳。十步开外的桌案后正坐着谢十七郎,他闭着眼,也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打坐,他就那般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也不动的。
她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会,方轻声地喊:“……郎主?”
这一回谢十七郎总算是慢慢地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澄澈而幽深,半点都不像刚刚睡着了的人。施瑶默默在心里喊了声“怪人”,明明听到她喊他了,却不应她。漆黑黑的也不点灯,难不成像吓唬她不成?
她扬唇笑道:“原来郎主在呢。”
话音未落,谢十七郎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嫌弃地看着她,说道:“去海边了?”
施瑶说:“……是。”
谢十七郎道:“浑身鱼腥海水味,先洗掉再过来。”说罢,他轻轻地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两个小童。只听谢十七郎道:“带她去沐汤,”顿了下,他又道:“把灯熄了。”
小童应声。
谢十七郎又重新闭眼,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冥想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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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被带到了另外一座园子,离竹园不远,约摸就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木桶里是空的,若干小童一进来就开始忙前忙后,烧热水,擦木桶,还有搬来一个硕大的屏风。
一小童则将施瑶带到隔壁的耳房,还端上了两碟瓜果。小童垂着眼,轻声问:“姑娘,可要将您的侍婢唤来?”
施瑶咬着苹果,问:“这儿没有侍婢了?”
小童道:“回姑娘的话,别院里只有灶房的厨娘和姑娘身边的侍婢是女的。”
施瑶说道:“不必了,也不用人侍候了。”
等施瑶吃完一个苹果后,热水也备好了。施瑶进去一看,这才发现这间厢房大得多,当得上三四间耳房了。她脱了衣裳,准备速战速决。今日在外边走得有些累,赶紧洗完应付了谢十七郎她便可以早些歇息了。
明明前两日谢十七郎都好端端的,今日就开始犯毛病了。
有洁癖也就算了,今日他的态度委实难以揣摩。不过在人手里办事,她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将就。
片刻后,施瑶从浴桶里走出,穿上了小童准备的新衣裳。刚绕出屏风,推开了厢房的门后,外头的小童又道:“郎主有令,还请姑娘再沐汤一次。”
施瑶的嘴角抖了下,默默地在心里骂了谢十七郎一句后,将门重重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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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重回竹园。
她还未靠近竹园,便有悠扬琴声传来。小童侧身道:“姑娘请进。”施瑶晓得谢十七郎弹琴时必有心事,她被强迫沐汤两次,估摸着也是因为谢十七郎的心事,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屋里点了灯。
在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琴声骤然而止。谢十七郎望来,施瑶欠身行礼,并且说道:“还请郎主放心,阿瑶身上鱼腥味已除。”
谢十七郎搁下七弦琴,不紧不慢地道:“不高兴了?”
施瑶道:“不敢。”话是如此说,她心底自然是不高兴了,有谁会被强迫沐汤两次后,洗得快能掉一层皮的情况下高兴得起来呀?若眼前的人不是谢十七郎,她早已沉下脸了。可眼前的人是她的主公,她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