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不远处的土狗欢腾地叫着的时候,面对脸色黑得如乌云压顶的谢十七郎,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施瑶陷入了人生的绝望之中。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郎主,阿瑶可以解释的。”
谢十七郎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与谢十七郎相处的日子一久,施瑶便知谢十七郎这副模样表示事情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还是有挽救的机会的!
她咳了几声,措词在心中也酝酿了一番。
她道:“郎主,事情是这样的。郎主年纪轻轻便被册封为王,郎主乃成大事者。而阿葭曾与阿瑶说过,郎主惧狗。阿瑶为郎主办事,应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阿瑶更应该为郎主着想,郎主惧狗,若被有心人知晓,定会加以利用。与其隐瞒,不如先一步克服之。所以……阿瑶方想了一个这样的法子!阿瑶小时候曾惧猫,可阿瑶深谙人之所惧,无非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后来阿瑶的母亲让阿瑶每日与猫相处,久而久之,阿瑶便也不惧猫了,遂阿瑶才会想效仿之。只是没料到郎主竟然在沐汤,是阿瑶之过。还请郎主责罚。”
她跪了下来,微微垂着头。
此时,她听到一阵水声,谢十七郎离开了浴桶。
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
谢十七郎瞅着施瑶的脑袋,瞧她这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也不知骗了多少人,只可惜这样的伎俩骗不了他。他往前走了数步,忽然,施瑶动了下。
她用膝盖在地板上往后挪了几步。
谢十七郎眉头微蹙,又往前走了一步。
施瑶又往后挪了一步。
谢十七郎道:“施氏,你这是何意?”
此时的施瑶里门边已经很近了,再往后退几步,她就能离开这间令她压抑的房子了。而谢十七郎话音刚落,他又往前迈了几步,施瑶又退后了几步,直接跪在了门外。
她说道:“阿瑶是在遵守郎主的命令,郎主曾说,以后但凡有郎主所在的地方,阿瑶必定要离郎主有一丈远。”
谢十七郎的面皮抖了下,没由来的,竟然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在心中油然而生。
此时,施瑶又添了一句。
“郎主所言,施瑶一直谨记心中,半句也不敢忘。”
谢十七郎冷冷地道:“你惧猫?怎地你母亲曾言你打小便爱猫?”
施瑶一怔。
谢十七郎说:“莫要想用小时候的事情蒙骗过去,施氏,你出生后的事情,本王与你母亲一样了解得一清二楚。”他不急不缓地道:“你六岁时因为一只波斯猫与你堂姐闹别扭,甚至半夜三更闯入你堂姐的厢房,将波斯猫抱了回去,次日被族长责罚,你因得不到波斯猫,哭了两天两夜,还不愿吃饭。最后是母亲买回一只白猫方哄得你喜笑颜开,那只白猫唤作小雪花。”
施瑶猛地抬头,诧异地道:“郎主如何得知?”
这事情知道的人极少!且如此小的事情莫说谢十七郎了,连她自己都忘得七七八八了,若非谢十七郎提起,她恐怕都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曾养过一直唤作小雪花的猫。
谢十七郎道:“你不必知道本王如何得知,你只要知道本王对你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以后再想欺骗本王,你最好先掂量掂量。”
谢十七郎不会告诉施瑶,为了掌控她,他命人前去边疆,略施小计,便让施瑶的亲人将她长大至今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他还知道施瑶是十二岁来的癸水,七岁尿床怕被责骂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
施瑶顿觉窘迫。
她又说:“郎主,此事阿瑶可以解释的。”
“哦?你又想如何解释?”
施瑶说道:“小时候的事情虽假,但阿瑶为郎主着想的心是真的。”
谢十七郎冷哼道:“你想吓本王的心倒是真的。”
施瑶被呛了下。
她忽然道:“郎主骗了阿瑶!郎主明明早已让人寻找骆氏纸,分明早已想让人传召骆堂。可上回在墨香楼,郎主却欺骗阿瑶!郎主可觉得如此玩弄阿瑶很是有趣?”
她说出来了!
她竟然说出来了!她原以为自己不敢在谢十七郎面前说这些话的,毕竟两人的地位现在是极其不对等的。她在谢十七郎面前只有被宰的份,可是……兴许谢十七郎今日有些随和,她憋着憋着竟然就脱口而出了。
话音一落,她垂下了眼帘,竟是不敢看谢十七郎了。
他的眉头轻轻蹙起。
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原先即将说出来的话语又咽入了肚中。
半晌,谢十七郎方道:“本王并不惧狗,即便当真有所惧,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可以歇了为本王着想的心思了。此次就罢了,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