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过,吹得梧桐叶簌簌摆动,高挑的男人站在树下,眸中寒意四溢,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她约你,做什么?……找沈煜川,又是做什么?”
闻余吓得面色惨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是、是找我商量如何在下月大师兄生辰时,给大师兄准备个惊喜!”
赵既怀愣了下,但拧作一处的眉心还未解开,又听闻余补了句,“但是找沈煜川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好家伙,还未哄好,又补一刀。
这会赵既怀的脸色已经可以用漆黑如墨来形容了,祸不单行,打远处又走来了两道身影,借着宝仙殿廊下的灯光,男人浅淡如画,女子烈红似火。
两人还未走近,听力敏锐的赵既怀便已听到了问话的声音:“那昨日钟白到底是不是去找你!”
柳元非看都不看她一眼,“与你无关。”
“她是不是给你送粥了,好多弟子都看见了!”
“是又如何?”
林娇娇毫不死心,又追问道,“那她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此时两人已走近了白月堂,距离赵既怀几步远,柳元非顿了脚步,抬眼睨向赵既怀,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讳莫的弧度。
似是对林娇娇说,又似是在对赵既怀道:
“这是我和小白的秘密。”
“……”
好,很好。
闻余,沈煜川,还有这柳元非……
不过一日未归,他这头顶的帽子都叠多高了。
梧桐树下的男人紧咬着牙,额边隐隐有青筋暴露,线条流畅的下颚绷得笔直。
他恨得要杀人的眼挑起,望向柳元非,缓缓张口,“你,再说一遍。”
柳元非是谁,他可不似闻余一般,对赵既怀有着强烈的敬畏加持。能将赵既怀气成这样,可算是他毕生的愿望之一了,当即笑得前扑后仰。
林娇娇在旁见得大师兄这副面色,暗骂自己不该在此处提起这事,又见旁边这人笑得合不拢嘴,当下更急了,她拉了拉柳元非的袖角,小声着急地提醒,“别笑了,你打不过大师兄!”
好容易能寻到一个叫他吃瘪又如抓心挠肝的感受,柳元非怎舍得轻易放掉,于是他又补充道,“小白临走前还嘱咐我——”
他抬眼看着赵既怀,一字一顿道,“她说,别告诉她大,师,兄。”
梧桐瑟瑟,乌云遮掩了月色,山巅更灰暗了几分,赵既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剑上,青筋毕露,剑身有灵,竟也随着主人的煞气隐隐颤动那高挑的背影默在夜色中,似乎融进了周身的黑暗中,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提着剑下了山。
似有一阵杀气。
第15章 今晚鲨了你
茶盏、凳子、书册……入目之处皆是飞云峰最标准乃至简陋的配置,钟白寻去了东屋。
屋中也唯一床一柜而已,打开衣柜,里头仅三两套道服,衣柜下头有个隐蔽的小抽屉,里头只放了几封信。
透过昏黄摇晃的火影,信封上的字迹犹如几条虫蚁,歪歪扭扭。
钟白倒是愣了下,这是早几个月她写给沈煜川的信。彼时的她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为了给他留下知书达理的形象,翻遍了诗集才抠出些狗屁不通的诗句写在信中。
倏然想起,那年高贵妃闯入她的宫帷四处翻倒,在床头匣子里翻到这些书信时讥讽的笑容,“哟,这是什么字啊,本宫怎的都认不出来,本宫四岁的小妹写的字都较这端正许多。”
那一身龙袍的男人揉捏着高贵妃的细腰,笑哄道,“她是粗人,自然不比爱妃知书达礼,既然爱妃四岁的小妹都比钟白写得好,不如明日叫小妹进宫,让钟白奉她为老师,学习写字,爱妃觉得如何?”
……
尖细的指甲穿透信纸,嵌入掌心,一道道红痕触目惊心,女子却似丝毫未觉,她将书信塞入怀中,合上了衣柜。
今日冒然来沈煜川住处搜寻,是她思虑不周了,沈煜川最是心思缜密,怎可能将对自己不利的东西留在身边。
移步欲走,钟白的身子却陡然僵住,门外有了脚步声……
沈煜川惦念着将飞云峰之事书与暗卫传回京城,这便寻了个由头躲开了闻余,他回到住处,却见大门微开,心中一紧,警觉推门,屋内东西丝毫未动,点开灯盏,却见东屋床榻之上,美人半解衣袍,香肩毕露,娇滴滴道,“殿下,您回来了 ̄”
沈煜川显然怔了下,有些不敢置信道,“小白?你这是做什么?”
钟白莞尔,声音娇娇柔柔,似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人家对殿下一往情深,日月可鉴。但小白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故而最近对殿下格外冷淡,今日见殿下不拘小节,并无半分帝王架子,斗胆放下了心中顾虑……”
她身若无骨地伸出手唤道,“殿下过来 ̄”
沈煜川弯了嘴角,喜形于色,他激动走上前去,说,“小白,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忽然不肯接纳我,我有多难过。”
钟白羞赫笑笑,身子往前再移了移,嘴里发出的娇嗔令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
月色朦胧,美人与香肩,钟白好似月下勾人的妖精,靠吸食人的魂魄为生。
这也确与她的目的相同。
然而那送上门来的人却忽然止了脚步,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眼神有些不自然地躲过了她的身子,偏头望向窗外,道,“小白,今夜月色不错,我们出去赏赏月吧。”
“……”
钟白脸上魅惑的笑容僵了僵。
爷衣服都扒了,你说要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