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怨怼、愤懑、惆怅还有恨,复杂的情绪交织衔连,好似斑斓的线在白布上缠绵,交错成好一副刺绣,又在霎那付之一炬。她可以怒斥明知故犯的帮凶,却无法对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有半点指责。哪怕他在不知情时曾将她重伤,就好像随手掷出篮球,砸到了路边正进食的野狗,咬死旁边摆摊的小贩,但他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只是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已经五岁了,很懂事,”林静叹了口气,“其实你是他所有男朋友中,交往最长的那个。”
谢奕帆无措地站在她的面前,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孩子,沉默着。林静只得苦笑,平静的脸庞下是无处发泄的怒火,寂静地焚烧心肺。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她说,”别误会,我、我只是有点好奇。”
谢奕帆张了张嘴,又看向joe,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倒是一旁的joe,状似不在乎地呛他:“厚!你想说就说咯。分都分了,老娘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听你的口音,应该是上海人吧。”他这才开口。
谢奕帆看着林静点点头,弯起一个很浅的了然的笑,继续道,“你应该没听过朝溪吧,我家就住在那里。明明也是个市,又穷又落后的,谁都不知道在中国还有这样一个地方。高中毕业后,家里没钱继续供我了,我寻思上海这么大的城市,肯定有很多的机会,大家对......我这种人也会包容些,就来了。”
“也是来了以后我才发现:在上海,高中文凭根本什么都干不了。我每天投简历,跑遍了全上海的人才市场,才找到这份送快递的活,你说——”
谢奕帆有些自嘲道:“阿远能接受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我的福气吗?我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地位,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彻头彻尾的废物,能够跟一个坐在写字楼里的白领处对象。他还那么温柔地照顾你,尊重你,理解你,换做谁都会感动吧。”
“那你既然这么感动,又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呢?还在分手后短短几周,就有了新欢。”林静冷淡地反问他。
林静的问话让原本翘着二郎腿的joe,调整了坐姿。他看向谢奕帆,锋利的斜睨有威胁的味道,像是一只准备扑鸟的猫。他等待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否则就决不罢休。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总不能继续跟个有老婆孩子的人处吧。我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个道理,我懂。然后......”
“我......我不也是没想到缘分会来得这么快嘛,”这个老实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joe......他是那种很厉害的人吧。”
“太阳一样,好像什么都不怕,大胆地向全世界出柜......那些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他通通可以做到,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从来、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勇敢的人。”
林静问:“所以你敬佩他?”
“是的。我敬佩他。”谢奕帆承认。
“老公,你说什么呢。”joe的脸刷得红了。原本张扬的人,像加热后的糖块立刻软化了,他单手捂着脸,空出的手轻轻挠了谢奕帆的肩膀一爪,小猫似的,装模做样的羞恼。
这突然和谐的气氛,让林静也忍不住笑了下,发出感同身受的感慨:“我听说......喜欢一个人总是因为他有些地方,会让你敬佩,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想向他靠近。追慕更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共性。自己是有瑕疵的,而对方是完美的,想让自己变得像对方一样无暇,于是爱情就产生了。”
“是这样。”谢奕帆挠了挠头。
林静看着他露出赞同的神情,胸有成竹地继续说下去。
“那么你有变得更勇敢吗?”
她注视着谢奕帆,“过去的你是懦弱的,平庸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上天在芸芸沉沦的众生中,发现了你。那么幸运地,你被赐予了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遇见了一个那么闪耀的,那么坚强的人。你有向他靠近吗?你已经做好了、变成一个更勇敢的,一个更配得上他的人的准备了吗?”
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证明你配得上他的机会。想试试看吗,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