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被握在手中,尚未来得及使用,却被揪成一张皱纹丛生的老人面。
真说出口后,林静反而没有眼泪了。
下意识地,她不愿用那点眼泪换一句礼貌性的‘没事’。靠在软枕上,温暖的床铺是临刑的电椅,林静像是泰然接受命运的死囚,颤栗到了极致竟有种解脱般的快感。
肖景行的眉微拧着,满面往日一般的冷肃,哑黑的眼眸现不出丝毫喜怒,像是暴雨前的海,平静却又令人生畏。
诧异吗?说不诧异,是假的。
gay这个词太遥远了,乍一听只能让他想到师宜聆口中的陌生符号,穿过庞大的记忆宫殿又变成一年前某高奢集团的case中,那个娘炮设计师;路过酒吧旁的暗巷,看见的那对正激情拥吻的醉汉;以及那些堵塞了交通,让他下午的会议延迟了半小时的疯狂游行者。
就像不爱吃辣的人不会走进川菜馆,肖景行对同性恋没有兴趣,也不想有什么接触。这不是反不反对,支不支持的问题,而是这跟他没关系,但哪怕白左吹得再天花乱坠,真爱至上的观念再如何深入人心,他仍然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对同性的排泄部位产生欲望,都不嫌脏吗?
“肖先生......”
或许是因为他的沉默,林静垂下了头。她乌黑色的发落在肩的两旁,露出一节灰白色的脖子,中段嶙峋的骨椎怪异地凸起,好似一只将要断掉的人偶,温顺又干净。
操。难得的,肖景行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既然都是gay了,为什么还要跟女人结婚,为什么还要让她怀孕、生孩子?甚至是其他人也好啊,他失控又恶劣地想全中国那么多女人,这个变态为什么不找别人,非要找林静?为什么就偏偏那么巧,是林静?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没,”他果断地否认,“但我建议你......”
他的喉头鼓动着,单薄的唇几乎绷成了一条线,“查下艾滋。”
林静仍低着头,黑发下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我不是歧视同性恋,但按照病患画像,他们这个群体得艾滋病和其他性病的比率——”
“嗯,”她的嗓子里泄出短促又沙哑的喉音,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我会的。”
“那个圈子有点乱。”
“嗯。”
肖景行看着林静乖巧地点了点头,缓慢得宛若发条快要转完的娃娃。那纤细的后颈愈来愈弯,似要将沉重的头颅低入尘埃里,埋进沙子里,又像是单纯地搭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也变得沉重,重到血流缓慢,重到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林静就像是徘徊在路边的流浪猫,每次被投食后都会默默地蹭他的裤腿,温顺得不可思议。没有人不喜欢温顺的猫,肖景行也难免在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下,起了带回家养的心思,猫也顺从地对他袒露了肚皮,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那些柔软的腹毛上却满是酸臭的脓液......
脏了就是脏了。被老鼠咬过的猫哪怕是扒光了皮,也无法改变那两板蜡黄色的长牙曾刺入她滚烫的皮肉。
他为什么不能拥有一只干干净净的猫呢?
肖景行试着为自己开脱:生理性的厌恶是一种因人而异的正常反应,就像是有些人会丢弃腐烂的苹果,有些人受不了嗡嗡的双翅目飞虫。
救与不救都是他的自由,从逻辑上无可指责,从道义上,少了他,林静也不会活不下去。
陈峰会继续为她辩护,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