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好似治疗慢性病。疗程总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像赤裸身体追逐怒江,植根于江岸边的荨麻刺钉入皮肉,纵使体肤烧灼如瓢虫般的红斑,痛痒啃食骨髓与脑干……却要依然,依然奔跑。
林静绝不停歇。
那次分歧后,她收到肖景行发给她的短信:“已经好了,不劳麻烦”。不久,华鑫的咨询项目也结束了,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可以让林静去找他。
这场机缘巧合产生的关系来与去都很匆忙。林静突然发觉肖景行与她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们没有共同的爱好,也没有交集的好友,家庭背景和社会阶级都天差地别,只要工作上的关系一断,他们就可以立刻变回毫无干系的陌生人,仿佛彼此就从未亲近过。
……当然,林静不是没有期待过陈峰,也许他可以撑起两座孤岛间唯一的桥梁,但他好似察觉出了什么,又或许是肖景行早就同他澄清了什么。
自那次一别,陈峰对她的态度公式化了许多。
于是林静明白过来,她需要安安静静地退回原来的位子,只要肖景行不愿意,他们就不再是朋友了,又或许他本来就没有把她当作朋友过。
如果陈峰对肖景行有所隐瞒,他会追究吗?也许吧,但陈峰依然会是他的朋友,他们是平等的,而肖景行与林静,救赎者与被救赎者,就像是红十字会与灾民,从来就不会平等。
好在,陈峰在公事上依然尽心尽责……只要这样就好,林静依然时刻心怀感激,因为她深深地明白,如果不是肖景行,他不会接她的案子。
凌晨十二点一过,2019年便被埋葬了。
林静把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琪琪哄去睡觉,然后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侧头向窗外看去,节假日的上海在深夜依旧灯火通明,那些橘黄色的暖光里是怎样的热闹呢?
总之都是别人的,和她没有关系。
睡不着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但林静从不会想未来,2020年的林静与2019年一样,除了又老一岁,她依旧庸碌无为。
林静生理期的时候,会痛经。缠绵了十多年的绞痛遇上好似永无止尽的失眠,反而中和了她的焦躁。疼痛充盈着下垂的zǐ_gōng,像一个沉睡的胚胎,林静捂着沉重的小腹,望着窗外的灯火,感到一种吊诡的陪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在凌晨的深夜回荡,如此清晰。
林静只好认命地爬下温暖的床,与往常一样去给应酬回来的俞泽远开门。
满身的酒气。林静讨厌酒精,讨厌醉汉。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而暗暗窃喜的白痴了,她乖顺地接过俞泽远的大衣,却在心中唾弃他身上的腌臜。
今天的俞泽远还没有醉到不能自己洗澡,林静看着他指挥自己煮醒酒汤,然后摆摆手,转身走向主卧的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