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烦躁地一把将额发捋到后面,干脆又掏出一张湿纸巾,将林静旁边的凳子擦了几遍,坐了过去。
“林小姐,”他平静了一下情绪,压低了语调,似乎是想让自己显得温柔一些:“别人怎么说叁道四会影响你的利益吗?”
“我知道,”林静有些无力地说,“可我又不是活在一个真空地带里,总要跟人打交道的。”
听得肖景行将眉心捏出了一道竖痕。
“林小姐一个月的工资多少?”
“两万多。”
“那你知道今年上海薪资报告的工资众数区间在哪里吗?”
“......”
“4.5k-6k,”肖景行的目光里含着高高在上的冷漠,“你拿了众数区间的叁到四倍。如果你跟着大路走,跟着大多数人的方向走,那你就只能跟着平庸走,跟着不好不坏的人生走,也绝对拿不到现在这个数字。
“大路不一定是好路,”他说,嗓音低沉,“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但是......”林静抬头回望他,“至少也不会出大错。”
“08年次贷危机前的老散户也是这么想的。”肖景行毫不客气地驳斥道,漆黑的眼眸中盛满冰冷的眸光,刺得林静又低下了头。
肖景行看着林静的反应,食指推了下镜架。半响,叹了口气,说:“好,我给你做个简单的比喻论证。”
“你目前的情况就像是被一支长期亏损的股票套牢了,你恰巧有内部消息知道这家公司快倒闭了,”他扯出一抹不耐烦的假笑,礼貌却矜贵,“结果你现在不及时止损也就算了。如果你是因为沉没成本不愿意割肉,我勉强可以理解你的投资心理。可你偏偏只是因为小部分非持有者的风言风语,就选择继续加仓当韭菜,你觉得这种投资策略能达成优化收益率的目的吗?”
“......”
林静的手指揪着糊满了化妆品的湿纸巾。她沉默了良久,眼看着肖景行半边眉峰顶着,眉愈拧愈紧,终于抵着肖景行耐心进度条的红色边界线上,摇了摇头。
“谢谢你,”她仍低着头,声音小得可怜,却意外地......很坚定.长发垂落下来,看不到她的表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从不缺乏一颗坚韧的心,也不畏惧任何磨难,只是当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时,难免也会害怕。就像有病了就要去看医生,她清楚地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当这是一个会颠覆她所有人际关系的大手术,而偏偏她周遭的人都倾向于保守治疗时,哪怕她知道做手术切除肿瘤就算有风险,至少也一劳永逸,比慢性自杀强,她仍然不敢去赌那小小的概率。
其实她早就在心中有了倾向,只是需要一个人能给她小小的勇气,再摇摆的天平右侧加上最后一颗砝码罢了。
“不用。”
肖景行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低沉清扬的声音冷淡中又有些略带疲倦的慵懒。
“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他重新站了起来,抚了抚西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谢谢,”林静仰着头,轻轻地用指腹点干了剩余的眼泪,勉强笑了下,“肖先生工作上要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随时给我邮件......微信也行。”
肖景行望着林静,不可置否地挑了一下眉。
他实在讨厌脏兮兮的眼泪,更讨厌如鬼魂呜呜的抽噎声。再好看的人哭起来都是狼狈的,更别提像林静这般本就不算美人,勉勉强强粉饰精致,一哭就更像是照妖镜里现原形的妖怪,幸好她流眼泪也是安静的,沟通起来也不算特别费劲,如果她哭起来跟个尖叫鸡似的,就算再失礼,他也不想继续忍着恶心开导她。
想了下,他拿出手机点开了联系人界面。
“手机给我。”
林静愣了一下,随后还是乖乖地交出了手机。
“锁屏密码。”
“070790”
“生日?以后别设这种简单的密码,破解起来很容易。”
“嗯......”
“好了,”肖景行把手机还给了林静,“这是我大学室友的号码。他是个律师,离婚官司打得还算可以。你需要的话打他电话。我微信也推给你了。知道了吗?”
“啊......好,”林静捧着手机,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地说,“肖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肖景行有些僵硬地撇开脸,“大家都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