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
“你在找这个?”老人看着颜惜阴,却从怀中摸出一枚小蚌。
颜惜阴点点头:“在下的朋友需要此物,惜阴只想拿来救人性命。”
老人沉默了片刻,将小蚌拢在了袖中,还是看着颜惜阴:
“你的武功弱了三成,屋内有人,你却没有感觉出来。”
“惜阴只是救友心切。”颜惜阴面不改色,淡淡地解释。
老人挑了挑眉,然后伸手,指着大殿之中挂着的一副画卷,对着颜惜阴突然喝道:
“跪下!”
颜惜阴点点头,不置一词,跪在了那幅画前——画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女子身着对襟青衫,一头漂亮的长发未加任何调式,就那样散开来飞散在风中。明眸皓齿,在一株桃树下,笑着看着画外。
颜惜阴跪在画前,老人在颜之介的搀扶下走过来,指着画中人问颜惜阴:
“你可还记得你母亲是如何死的?”
“为奸人所害,为保孩儿,自戕枉死。”
“你可还知道自己叫什么?”老人又问。
“惜阴知道,惜阴姓颜,名惜阴。”
“还好,还好,”老人恨其不争,“你还知道自己姓颜!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武功也不练了!书也不读了!成日里就想着往外跑,甚至不惜废掉自己的武功、拿出家中的至宝去救什么朋友?!惜阴,我看你是被人迷住了眼,中了什么魔障了!”
“惜阴没有,”颜惜阴跪着,却还是淡然地说道,“惜阴的责任、母亲的仇,这些惜阴都没有忘。只是,这鲛人泪对惜阴来说,不过是十中取一的养身之物。并非必不可少。在下朋友身中剧毒,恐怕命不久矣,只差这一味药引。还望舅父,有成人之美之心。”
“养身之物?”老人怒极,站起来指着颜惜阴说道,“你母亲为了生下你受了多少委屈,那碗汤饮若是你娘认真喝干净了!哪里还会有你这个逆子?!若是没有你!你母亲又怎么会枉死?!没有鲛人泪,你的小命都不保!”
“如今,惜阴身体已经无碍。”颜惜阴还是据理力争。
“君王无情,惜阴,不是舅舅狠心。你的命在我眼里贵过万千人的命,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我们这么十年来的隐忍和你母亲的仇,你母亲不能白死,你明白吗?”
“舅父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惜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枉死。”
“除非老夫死了,否则惜阴,你休想拿到鲛人泪去救你那个‘朋友’,之介将一切都告诉我了,老夫只怕你和他并非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吧?”老人用一种阴翳的眼神盯着颜惜阴,却不再给颜惜阴任何说话的机会:
“惜阴,你今夜就跪在你母亲的遗像前,好好忏悔你的罪过吧。”
说完,老人带着鲛人泪离开了大殿。留下跪着的颜惜阴和颜之介,颜之介看着沉默不语的颜惜阴,开口说道:
“公子,对不起,为了您着想,我不得不……”
“我都知道,”颜惜阴摇了摇手,满脸疲惫的跪坐下来,看着画上的女人,无可奈何地笑了,“之介,我没有怪你,你出去吧。记得去将冬然姑娘接过来。”
颜之介愣了愣,然后咬牙出去了——他家公子知道他没有去青山找冬然,而是直接过来王宫之中禀报了颜惜阴的秘密。
“娘,孩儿做错了么?”颜惜阴看着画卷中笑得十分美丽的女子,“爱一个人,真的那么难么?”
颜惜阴苦笑,看着画中人,您当年爱上那个男人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的不惜一切?为了一个人,甘愿将自己的所有都献出去。鲛人泪虽然是千年难寻的好物,可是,若是不能救人,那么留着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但是,颜惜阴看着画中的美丽妇人,娘,你当年教我喜怒不行于色,心事莫教人知,心如止水,面无波澜。卧薪尝胆,忍了一时之怒。您哪怕是死,都那么的坚强。
可是这么十多年过去了,您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做到?
无声的大殿之中,幽魂不能回答,随风飘起的画卷上,隐约可见题字——
永嘉年春,绘律王妃颜姬于建邺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