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都是二十左右年纪,和冬然动手的人一身劲装、身上还背着剑,看来是侍从。另一个公子哥,方才那么一出手,就知道绝对是练家子。
进了屋,看见冬然和上音竟然在收拾东西,那公子开了口:“二位,今夜雨急,你们眼下收拾了东西,要去哪里呢?”
“不用你管!”冬然瞪了对方一眼。
“我家公子是好心!你这个姑娘怎么脾气如此大?!”
冬然哼了一声,从手中拿出了一个机簧来——唐门的机关暗器天下一绝,那个说话的侍从明显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忙忙摆手道:
“姑娘你好大的脾气……”
冬然翻了一个白眼,这才转过头去帮着上音收拾东西,而这间屋子本来的主人——那个公子在看着屋内的东西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上音方才在桌上誊抄的那些字句。
公子不由自主地拿起了上音所抄的东西,默默地念了出来:“汝怜吾色,吾怜汝心,生生世世,常在缠缚。公子也喜欢《楞严咒》?”
上音一愣,看着那个年轻公子,对方是个英俊青年,虽说并非是如同曾经的顾宁杭、上音那样的容颜,可也算得绝世公子一个。
虽然上音想着自己并不是太在乎容貌,可是这半年来他所见过的人不过就是冬然。如今这样,上音还是有几分尴尬,愣在当场没有回答。
冬然古怪的看了那个公子一言,走过去从他手中抢过了纸说道:“我家公子不会说话。”
那个公子惊讶地挑了挑眉,看着上音——这个容貌丑陋、看上去十分削瘦病弱的年轻公子,竟然还是个哑巴?
“之介,你去帮着收拾吧,”公子吩咐身后的那个侍从,然后转头过来对着上音和冬然说道,“今夜雨急,公子你们也有诸多不便,不如还是留下来休息吧。这屋子我也不经常来,不如你们还是住在这里。”
“我家公子用不着你可怜!”冬然傲气地一挑眉,说完就拉着上音要走。
“红颜白发云泥改,已是桑田移沧海”那公子却淡淡地开了口,无可无不可地说,“公子手抄这卷佛经,想必是心结未解。”
冬然往前走,她拉着的上音却在听见了这句话之后停住了。
看见上音停住,那公子笑了笑,对着上音一礼:“在下颜惜阴,这是我的家仆颜之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说着,颜惜阴就将纸和笔递给了上音。
上音看着颜惜阴,终于绷不住笑了,摇摇头,叹气接过了纸笔走过去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上音。
“泠泠弦上音,松风慢诗心。公子这名字取得不错,”颜惜阴看着上音的字迹,“公子想必出身贵胄,为何会身中剧毒、更独自沦落此地?”
“你怎么知道?”冬然抢白,转身回来戒备的看着颜惜阴。
上音看了看冬然,又看了一眼颜惜阴,便在纸上写道:公子武功高强,自然看得出来。
“况且,”颜惜阴笑了笑,看着上音的眼睛,“我瞧得出来,公子你曾经的风华。若非是浊世公子,也不会有如此感慨——誊抄这几句诗词。”
若我不过是随心誊抄呢?
“那公子在我说红颜白发云泥改的时候,定然不会停下脚步,”颜惜阴还是温柔地笑着,看着上音摊开在纸上的字迹,“公子心中有事,所以才叫惜阴猜中了心意。”
白云苍狗,苍颜白发。上音自问不在乎,却终归看不破。
“人总是要老、要变丑的,”颜惜阴却看着纸上的字迹继续对上音说,“以色侍人,色衰而人驰。公子虽然失去了,却难免不是正好看清楚了身边人吗?”
说着,颜惜阴冲着冬然若有意若无意地笑了笑。
虽然知道颜惜阴误会,可是上音还是笑了——却没有想到,在这青山夜雨之中,竟然能够遇见一个如此知道自己的人。
“公子和姑娘你们还是留下来吧,这竹屋也勾大。我和之介并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颜惜阴再次带着颜之介对着上音和冬然一礼,满面笑意地转身而去、将主屋留给了上音和冬然。
那时候,上音还并不知道,他在青山夜雨之中,遇见的这个颜姓公子,几乎影响了他半生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