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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孟沅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那个人,不像他从前经常梦到的那样,似乎更加年幼一些,大概只有□□岁的模样,但是孟沅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少年是苏于溪。
身上穿着旧衣服,袖口还有脏污,右脸上依稀可见青紫的指甲印,抿紧的嘴唇泛着乌灰,只有一双眼睛却格外清澈,像冰封化开的溪水。
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天上零星飘着雪花,少年在屋檐墙角下瑟缩着瘦小的身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布包,左顾右盼,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喵~喵~”
不远处传来低低两声猫叫。
少年伸长脖子,望见篱笆院的洞口钻进来一只纯白的小东西,他眼睛里的笑容便一点点闪烁,继而绽放。
“小白,今天是小年儿哦,来,给你吃好东西。”
小心翼翼翻开怀里的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拿出来的时候,还热腾腾往外冒着蒸汽,原来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小白猫喵呜一声,挨着少年腿边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咕咕声,两眼直直盯着少年的手,看他将包子掰成两半。
“呐,给你。”
“喵~”
“你一半我一半,要都吃完,不准浪费哦!”
小白猫乖巧地趴下,对着地上那半个包子闻了闻,在少年即将收回手的时候,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手指。
“小白,真好啊……幸好有你还陪着我。”
少年捧着半个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明明只是半个包子而已,他却仿佛正在品尝什么最鲜美的山珍海味,冻得发红的脸上光彩洋溢。
不远处的主院里,有焰火腾空而起,华丽绽开,一派和乐融融的热闹气氛。
而在这个鞭炮声都到不了的角落,一个少年,和一只小白猫,正在无比满足地过着属于他们的节日。
孟沅看着看着,心口疼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裂开。
他努力伸出手,拼命奔跑着,试图要靠近那少年身边,将他紧紧拥住,哪怕是替他拂去他头发上那几片零星的雪花,又或者,仅仅只是离他更近,再近一点,用自己的温度,告诉他,还有他在陪着他。
可是,连这最简单的愿望也无法达到,孟沅只能眼睁睁看着,看雪越下越大,看少年的身影模糊在骤然剧烈的风暴中,迷失了,便再寻不到。
“小酥鱼……小酥鱼……”
“小酥鱼!!!”
又是一夜,从梦中惊醒。
只不过这次的梦,是全新的,是以前从没有做过的一个梦。孟沅呆呆坐在床上,眼睛里骤然一片通红。
呐,给你……
难道是因为白天在海洋馆,看见苏于溪给那个小女孩棉花糖,才让他做了这样的梦?可是梦里的苏于溪,那个令他无比心疼的少年……那场景历历在目,竟仿佛是真实一般。
打开床头灯,拿过闹钟一看,是凌晨六点,突然反应过来今天周日。孟沅使劲揉了揉头发,又直挺挺倒回床上。
滴滴……答答……
秒针走时的声音似乎格外吵人,孟沅低咒一声,从床上一咕噜弹坐起来,穿上拖鞋,走出了卧室。
打开冰箱,孟沅拿了一罐啤酒,往沙发上一窝,随手捞起电视遥控器,按开电视,是市内新闻频道,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重播昨晚的新闻。
“据本台最新消息,凤锦集团于六日下午五点正式通过董事会决议,并召开媒体发布会,宣布关于进军本市观赏鱼行业的决定,下面请听详细报道。”
孟沅打开易拉罐,刚喝下一口啤酒,虽然他对什么集团什么观赏鱼行业的实在提不起兴趣,但因为涉及到苏于溪的喜好,孟沅准备调台的手指还是稍微停顿了一下。
却不料,电视上下一刻出现的画面,却让孟沅一口啤酒还没来得及咽下,险些尽数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这……不会吧?我是不是眼花了啊?”
使劲揉了揉眼睛又定神看了两秒,孟沅迅速搁下啤酒和遥控器,穿上鞋子就往卧室跑。
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叭叭叭猛按一通电话,那边刚一接起来,孟沅就忙不迭说,“喂,赶紧看电视,看市内新闻!”
那边似乎打了个哈欠,“……干什么?”
“程奕,你快起来看电视,我刚看到新闻里有一个人跟你长得特别特别像,那家伙……哎描述不出来,简直没得说了,要不是已经知道你是干嘛的,我差点真以为那人就是你了!”
“……哦?”
孟沅皱眉想一想,又问,“对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比如自小失散亲情破裂什么的?”
电话那头却是冷哼一声,“大艺术家,我想象力没你丰富,现在是早上六点,我还要睡觉,恕不奉陪。”
“哎!哎?”
电话已经被无情地挂断。
孟沅愣了几秒,赶紧又奔回电视机前,正打算拿手机拍个照留个证据之类,却发现那段新闻早就已经跳过了。
“算了,有时间再去网上找找吧,真的很像呢!”
孟沅挠了挠头发,转念一想又不对,“咦?我这都是在瞎操心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时候角度问题摄像机拍出来会失真也很正常嘛,再说姓程的自己都没兴趣,就算长得再像也跟我没啥关系,我管他干嘛?”
经过这一番折腾,似乎刚才那个梦境的影响也在无意中被淡化了,不自觉困意袭来,孟沅夸张地打了个又大又长的哈欠。
“哎,果然哈欠是会传染的,姓程的,多谢哥们儿你让我重新找到周公的境界,这就回去补觉是也——”
噗通一声扑向柔软的床铺,向来愁不过三巡的孟大爷,就这么一来二去,又心满意足跟瞌睡虫做伴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