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香炉内冉冉升起的青烟,半晌道:“如果孤不去结党,拒人于千里之外,做一个孤家寡人。老三、老四、十三他们就会去依附旁人,朝臣们也会闻风而动,去寻另一个依靠。等到皇阿玛让我监国的时候,大家都不听孤的号令,而老大则是一呼百应。若是那日孤惹得皇阿玛不快,外头连个愿意给毓庆宫说话的人都没有……”
当然这些并不是核心问题,太子真正担心的还有一件事。
“再说了,如果我连监国都做不好,皇阿玛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太子能力不够,对我失望过后,废了我另立他人?”
他也想像十二弟说得那样,可以更加洒脱一些,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啊!
明明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怎么可能不拼一把而选择放任自流,将一切都交给天定呢?
殷陶愣住了。
的确,他知道历史上的太子是因为势力太大威胁到了皇权被废的,但如果太子真听了他的话,不去争权结党,成了一个连监国都不能得心应手的太子,他能保证未来不会像太子说的那样吗?
殷陶真的不能保证,一个连齐聚人心都做不到的太子康熙会喜欢。
皇太极在位十七年,顺治帝在位十七年,如今已是康熙三十八年。
康熙的年纪渐渐大了,大家都会不自觉地找下一个主子,如果太子不要人追随于他,直郡王却愿意广纳贤士,那么大家很有可能会更愿意依附直郡王一些。
而反过来说,只要太子想要争权结党,他依然是赢面最大的那个皇子,就一定会有不少朝臣和势力愿意追随,并且大家不自觉地希望他上位,能带给自己美好的明天。
不结党,太子的能力可能会受到质疑,可能会生活得很是艰难;而结了党,太子就会威胁到皇权和康熙的统治。
这的确是一个难以抉择的话题。
最终,殷陶认命般的应道:“殿下说得极是,是我见识短浅了。”
直郡王府的前院书房内,直郡王亲自将新弄来的瑞脑香点了起来,对着八爷问道:“此香味道如何?”
八爷深深嗅了一口:“的确味道不俗。”
直郡王道:“此香名叫‘瑞脑’,据说最是难得,是我着人跟内务府里要过来的。因着这几年什么好的都要先供着胤礽那里,内务府每每制了新香都会先送去毓庆宫中,尤其是凌普上位以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往毓庆宫里搬东西,如今怕是毓庆宫里的奴才用这香料都比你我兄弟二人多一些了。”
八爷没接直郡王的话,只是笑着叹道:“这香料的确不错,以前去毓庆宫中从未有心思细细品过,我今儿可真是托了大哥的福了。”
老大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东西都要同太子比上一比,就连香料供应这点小事都要计较。
太子是皇阿玛心尖上的太子,身份贵重,在皇阿玛心中也一向不同,奶父又是内务府总管,自然什么好的都往毓庆宫中送。
大哥非要和太子比这些东西,这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说起太子,直郡王便想起前几日同八爷所谋之事,对着这个兄弟笑道:“之前整得那出事情,虽然对十二没构成什么影响,但却叫索额图和他那俩蠢儿子倒了大霉,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比十二和托合齐倒霉了更叫直郡王高兴。
八爷倒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虽然这事叫太子一系倒霉了,但并不是他们的计谋让索额图那两个儿子倒霉的,而是皇阿玛出手将他俩一撸到底了。
皇阿玛是为了谁出手的?
自然不是太子,而是十二。
这恰恰说明了,不知不觉当中,十二在皇阿玛心中也有了十分重要的地位,甚至可能是连皇阿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重要地位,能叫他不惜打脸太子也要维护十二。
八爷和直郡王的心意并不相通,继续谈论这个问题似乎也没多少意义。
两人就这个问题又聊了几句后,直郡王想起了一直跟在八弟身边的老九:“听说九弟的宅子在建了,近来也可以随时出宫,可有常来你这边坐坐?”
八爷摇了摇头:“许是在忙自己的事罢,改日我约他过来坐坐。”
也不知道老九最近在干些什么,都不大管他这个八哥了,反而和五哥亲近了不少。
被直郡王惦记的九爷正在出宫去找五哥的路上。
正如直郡王所言,九爷即将就要娶亲了,宅子也在建设中,同时获得了可以时不时出宫的资格。
九爷便和五爷联手干起了给舜安颜找茬儿这件事。
这两人一个有着超强的业务能力,一个对找人麻烦有着很强的行动力。
不知道是不是他俩效率太快的缘故,大约过了五六天后,殷陶就听说舜安颜倒霉了。
不过这“倒霉”也是有代价的。
九爷嘴不牢靠,康熙一问就什么都说了。
九爷难得仁义了一回,跟殷陶通风报信打了个招呼。
“十二弟,实在不好意思了,皇阿玛问起来整件事情的始末,我没顶住,再说欺君也是不好的。你……你自己保重吧,等皇阿玛问起来的时候,就……照实说了吧。”
殷陶无奈地看了九爷一眼。
难怪五哥从来不跟九爷说八卦,说是老九那嘴跟漏斗似的,果然不是五爷编排自己亲弟弟。
殷陶如今对五爷的观点深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第一发起人还是殷陶。
九爷通风报信后的当天下午,殷陶就被康熙提溜去了养心殿里。
看着问安后安静站在一边的小儿子,康熙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倒是能耐。”
殷陶头都有些大了,康熙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夸我呢?
听这语气当中似乎存了老大的不爽啊,难不成实在明褒暗贬,故意说反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