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陶略一思考后,组织语言道:“都说皇阿玛是世界上最明理之人,胤裪只愿一切都听皇阿玛一人的,他愿意带我去我便跟着,他叫我留在宫中,我便留在这里,左右由皇阿玛决定便是。”
苏麻喇姑原以为殷陶会对南巡一事颇为向往,心中恨不能立时跟着皇父出宫看看,却不想得来这样一个回答。
十二阿哥小小年纪便已经深谙这宫中的生存法则,苏麻喇姑的眼睛闪了闪,突然间对这个小娃娃有些刮目相看。
康熙这次南巡的收获不少,其中的一项就是带回来一个江南美人王氏。
这王氏是汉人,又生得异常娇美,听说康熙南巡这一路只召她一个人伺候,即便后来回宫后也一连召幸了她几日,是而这位王庶妃甫一入宫便博得了不少关注。
关于王氏的话题一直没有消停,长日无聊,宫中人最喜欢用八卦的方式来消遣时光,她们从王氏的相貌聊到她的家世,再从她和曹家的关系聊到她上位的手段。
这多少有点看王氏是个汉人庶妃好欺负的意思,四妃当年上位的故事可比王氏精彩多了,也没见谁曾经有过如此风头。
王氏这种的常在位份的庶妃原是没资格过来宁寿宫请安的,王氏当初刚入宫时候,也曾礼节性地过来宁寿宫磕头,宁寿宫大总管路泰根本就没有将王氏放进来,王氏在外头大老远地磕了个头,然后就恭敬离开了,半分怨言也不敢多有。
宫中这般谈论,自然也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太后听人说起过几次王常在后,在这方面就留了心,转而问苏麻喇姑对这个汉人庶妃可否感兴趣?
老实说苏麻喇姑对王氏的兴趣并不是特别大,良妃当年也是凭着美貌入了康熙的眼,从辛者库出来一路做到了贵人,还是很罕见的有封号的贵人,可见皇上宠爱,但这几年不也是说过去就过去了?
在这宫里,美人的出现从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可看着太后似乎是对这个王常在兴趣不小,苏麻喇姑从善如流道:“不如您就叫来见见?您赏她个脸面,也好见我们开开眼。”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太后笑着应了下来。
托太后和苏麻喇姑的福,殷陶也就很幸运地见到了后世有名的密妃王氏,在看到王氏的瞬间,殷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不得不说,康熙喜欢的美人儿几乎都是风流婉转这一挂的,不管是万琉哈氏、良贵人,近来得宠的十三爷生母章佳氏还是这个王常在,这些女子虽然长相各异,但风格都是往这方面靠拢的。
但相比而言,王氏这种江南女子五官更是精致,如果不精致也不可能会如此的脱颖而出,叫康熙舍了一众满蒙妃嫔眼睛里单单看着她一人。
太后宣召,王氏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不逾越的同时十分得体,很显然把这次过来宁寿宫当成大事对待。
而太后叫她过来不过是抱着八卦心态,就跟看西洋镜似的瞧个新鲜,就是叫来看上一看。若不是王氏生得的确是好,有叫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估计等下次见面时候太后早就忘了这个人了。
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恰恰就是这宫里处处等级的真实写照。
看着下头跪着的二八美人,殷陶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同情来。
在宠爱王氏的同时,康熙每次在宁寿宫看见殷陶都会越发想到万琉哈氏的好处,也愿意时时翻了她的牌子来,再加上近来得宠的永和宫章佳氏,几位庶妃一时之间存在感几乎凌驾在了贵妃和四妃之上,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5、高低
一转眼就到了康熙三十年的春天。
这一年,殷陶已经迈入了六岁大关,也到了皇子该上学的年纪。
到底是养了三年多的孩子,这一上学就要搬去阿哥所住了,太后和苏麻喇姑都有些很舍不得,这几日连功课都不叫殷陶多学了,只想拘着他在身边好好亲近。
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各地的请安贺年折子都是报喜的奏章,是而康熙心情十分的不错,上元节那日的宫宴也格外热闹,还放了整整半宿的焰火。
太后贪凉,多用了两个贡桔,后半夜回到宁寿宫后身子便有些不舒坦起来,腹痛且伴有一些发热症状,就这么在宁寿宫歇了下来。
太后病了,各宫少不得是要过来侍疾的,康熙见太后喜欢殷陶,便叫他在宁寿宫陪着苏麻喇姑陪太后多待几日,殷陶入学的事情就这么暂时缓了下来。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佟佳皇贵妃病重,太医直言不好,康熙便将佟佳氏由皇贵妃晋为皇后,又过了一天功夫,七月初十日申刻,皇后佟佳氏在承乾宫中病逝,后追谥为孝懿皇后。
孝懿皇后过逝,钮祜禄贵妃的身子也越发不好,康熙的后宫格局又发生了不小的改变,由孝懿皇后的妹妹佟妃和四妃共同打理后宫,安排侍疾事宜。
这日,太子在上书房下课后带着新采下的红梅来宁寿宫探望太后,正逢上殷陶坐在太后身边捧着话本儿读《大闹天宫》。
见到太子来访,殷陶忙合上书卷站起身来,对着二哥恭敬问好。
太子笑着摸了摸殷陶的头,当年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弟弟,还是在几年前皇祖母生辰那日,见皇阿玛把他抱着进来。没成想一转眼功夫他这十二弟也这么大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太子要过来侍疾,对太后尽孝,宫人们自然要让太子尽上“孝道”。
郑姑姑将药碗和话梅果脯端了过来,太子半坐在太后床前,服侍太后用过了药又漱口用了话梅解苦后,太子便开始陪着太后聊起天来。
太后屋子里的屏风正是江宁一等绣娘绣成的江南烟雨图,太子曾随着康熙去过两次江南,他便以此为切入点聊起了江南的风光锦绣。
太子今年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高一年纪的孩子,正是男孩子贪玩的时候,虽然素性沉稳,但在疼爱自己的长辈面前难免放松了一些,说起江南之事两眼放光,越说越来劲头。
殷陶敏感的注意到,太后听着听着有些走神,苏麻喇姑也端着茶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两位出身蒙古科尔沁,自幼在草原上长大,苏麻喇姑进宫时候,清军尚未入关,皇后入京之时,顺治也不过是刚刚坐稳了原本属于大明的江山,是而在那二人的认知当中,江南那是汉人的地方,她们并没有多少向往也兴趣不大。
就他们素日的行为做派看来,殷陶觉得,估计她两个会更喜欢听太子讲一些关于塞外的事情。
想到这里,殷陶委婉提醒道:“二哥果然见识不凡,博学广知。常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想果然如此。听说二哥也曾陪着皇阿玛巡幸塞外,不如二哥也与我说说塞外风光可好?”
听到殷陶这话后,太子才意识到了这气氛当中淡淡的违和感是什么。
虽说在宫中各位母妃和兄弟都对江南之事极是感兴趣,连他自己和皇阿玛也是如此,但并不代表宁寿宫中来自草原的两位长辈也是如此!
十二弟只是单纯好奇塞上风光,还是说已经看出了两位长辈的不耐,暗中提醒于他呢?
太子来不及多想这个问题,转而说起了塞上之事,没过多久,太子就看到两位长辈露出了真正会心的笑容,在一片和谐融洽的气氛当中,这次探病宁寿宫得以完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