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申牧见她这等模样,知道小阿圆并不是拿一等十分不容易开窍的女子,唇边勾起微笑,找到妆奁盒子,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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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女皇要举办六国来朝大典,与高句丽的冰场马球之赛推迟到了上元节。马球本就是对抗激烈的运动,加上冰场,更在速度、力量和掌控上增加了许多难处,这些天申时轶领着二十几个优中选优出来的队员,跟着辽东兵勤学苦练,不知折断了几多马腿,摔伤了几多人员。
他自己也摔淤了胳膊,脸上也青了一块,回到家中,那宁王申重唉声叹气,“如今我申氏一门,各个夹着尾巴做人,唯恐被人看见,只有你,偏要显出来!我通共就你和你哥哥兄弟两个,但凡你有什么好歹,为父却要怎么办?”
申时轶没做声,只脱了半边衣服让侍婢继续给他包缠绷带。
申重看着他的脸,那样的坚毅冷峻,裸、露出来的肩膀和手臂结实而强健,衬着那张脸,男子的阳刚气扑面而来,坐在几尺开外的大榻上都能感到那股子热烈之气。
二郎自小是个倔强性子,心智早熟,别人与他相处,往往都要忘了他现如今才只有十九岁,也唯有他这个父亲,才时时想着自己的儿子还是个少年。
申时轶很像他的□□父太宗皇帝,也与申重的同胞兄弟、先雍怀太子申予十分肖似。想到申予,申重的心里不由一阵刺痛,三哥那样英武能干,可还是被他们的母亲、女皇陛下杀害了,甚至三个孩子也都没有留下——而申时轶,与申予类似的相貌、同样的秉性,却深得女皇的宠爱,可是谁又能体会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忧心,二郎如此优秀,最终呢,会不会也和三哥同样的命运?
申时轶抬起头,看见父亲坐在大榻上,双腿盘膝,手放在膝盖处,背有些驼了,歪着头,眼睛里有忧思,也有泪光,似乎是在看着他,似乎又是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他知道他的心事,站起身,坐到他的身侧,没有盘坐,而是腿放到榻下面,因此比申重矮了一头,“爹,”
“哎,”宁王回过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现在做的事,都是正确的事情。相信我,爹爹。”
宁王看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一生被极强势的人所围绕,他的母亲、兄弟、儿子,他自己没那么强势,便越来越弱下去,经历了那么多,最后能做的,只是为儿子担心而已。
申时轶也看着宁王,父亲才只有四十几岁,却显得比女皇还要苍老了。最后宁王道,“小心,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霍…家那起子人!他们巴不得你出错,把你……!”
申时轶应了一声,而后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挡住了后面桌台上的灯光,在佝偻着腰的申重面前,像一尊凛凛的天神。
申重望着他,脸上的表情骄傲与担忧相互交融,“这些年经过陛下的打压,亲近申氏的大臣不多了,即便是心里头亲近,脸上也不敢露出来,左骁卫的□□将军是一个,你若用的到,便去找他吧,总能帮得上点忙。”
申时轶又答应一声,向申重微微躬身,穿好衣衫,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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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宁王府的冷冷清清、门口罗雀,楮国公霍既定的家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许多。
霍既定,山西并州人氏,为女皇霍昭兄长之子,现为中书舍人、兼吏部尚书。
前几天霍笙回来,霍既定看见他牙都被申时轶打掉了两颗,气的骂娘,拿鞭子狠抽了霍笙几下。还是老婆在一旁劝,“儿子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你还这样骂来喝去的,难怪他没出息。”
霍笙心道老娘怎么如此不会劝架,果然那霍既定听了此话,更来了火,“都说我几个儿子里就他最能干,最能干的也干不过申时轶,”指着老婆道,“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都是你这个烈货,养不出好苗来。”
霍既定统共有万般不好,却只有一个好,就是怕老婆,不仅妾侍通房一个都无,而且几乎唯老婆话为尊,非气狠了不会这样失态。
他夫人便道,“霍老三,你再说一句试试!”
霍既定马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