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句传完话,也不急着出去,就站在一边这么看着叶三慢吞吞的拨通了李太的电话。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子平时从来不给她打电话的,这冷不丁来一个,竟然还是捅了个大篓子。
其实事儿说严重也不严重,只是有点麻烦。
上星期法医部拉去一具尸体,死因原本没什么疑问,19岁少女在家里自杀,拉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刀口,血淋淋的拉过来。是自虐倾向,还有精神证明。但是家属觉得不放心让给解剖,结果一解剖不要紧,孩子别的没问题,肚子一划开,少了个肾。
问题就出在李太竟然晚了足足一周才解剖尸体。
叶三挂了电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池仲景从后面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她的火气立刻消去了一大半。
老板消失的这一年多,她别的没什么长进,就是这个脾气比以前坏了不是一点半点。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那一年过得实在太艰辛,而她也总是在面对那些下属或者学生的时候不自觉带点情绪,导致现在李太不害怕比他资历深厚的苟句唐元,倒是对她一口一个“叶医生”毕恭毕敬的。
当然,这也不排除每次都是她帮她善后的原因。
她和池仲景到警局的时候,死者的家属还在接待室不依不饶。
叶三进了隔壁办公室,找到了正坐在沙发上郁闷着的李太。
“怎么回事儿?”她皱了皱眉头,把死者的验尸报告拿在手里翻了翻,“上个星期四送来的,这周才验?”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可是实打实的错误了。”
病人家属签字以后竟然过了一个星期才解剖,偏偏死者没了个肾。
“刘卉。”她翻开报告,手顿了一下,“她的现场报告呢?“
李太指指后面,五官全都皱到了一起,嘴唇紧抿,看上去十分紧张:“做现场报告的时候发现这个伤口了,但是家属非常肯定的说是死者从前车祸受的伤。”他翻到其中一页,指指,“你看这儿,当时的照片,我记得清清楚楚,派出所那边也有现场笔录的。”
他几乎快要跳起来了。
叶三看他这个样子,真是很不能打他一下把他敲醒。
她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肩膀被人从身后按住。
叶三回头一看,然后自觉起身,把椅子让给身后的男人,自己跑到一边倒了杯水,默默消火。
池仲景也不坐下就这么站在李太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年轻的法医。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他缓缓的说道。
李太一只手挡着眼,声音有点颤抖:“我迟了一周才解剖。”他急着解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肾是怎么回事!”
池仲景看着这个少年,轻轻垂眼:“不。”他看着少年眼神中闪过惊诧,低头点了点资料上其中一条,“这个案子的口供,是区公安局录的,所有现场资料也都是区公安局做的,就连照片都不是我们局的拍的。”
他的语气不是在责备,但落在人耳朵里却让人听得倍感压力:“今天我教你的不是验尸的技巧,而是身为一个警务人员,身为一个法医工作者,该如何学会保护自己。”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向门口,拉开门:“你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复查尸体。”
然后便径直走向了隔壁的家属接待室。
家属接待室中,法医科秦科长正面带微笑的和死者家属解释这件事。
原本他的心情就已经很烦躁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们法医是不可能从死者身上取走任何器官的,这件事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上去都很荒谬,但偏偏这家人就一口咬定错误出在他们法医科,他也不能叫保安,现在正着急上火。
池仲景出现在玻璃门外的时候,秦科长简直就像是看见救命恩人一样,两眼发亮的起身,忙不迭的打开门,把池大教授放了进去。
其实大部分时候,人要想混的好,靠的就是一个气场。
池仲景没有穿正装,甚至只是简单的黑色t恤休闲裤,就这么站在那里,眼睛不轻不重的在死者家属身上扫了一圈,刚才还在不依不饶的五个人,现在立马收了声,像是被吓到一般,男女老少都低下头,只敢偷偷瞄男人一眼。
当然里面不乏胆子大的,看见池仲景进来,想站起来继续吵闹,却没想到起身之后,自己一米七多的身高在池仲景接近一米九的阴影下实在是弱小不堪,还没开口,就输了个十成十。
秦科长连忙介绍:“这位就是负责这个案件的法医的直属上司,池教授,你们有什么问题他可以帮你们解决。”
说完这句话,秦科长就拍拍池仲景肩膀,脚底下飞快的走出接待室,接过叶三递过来的至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老大,什么人这么难搞?”叶三问道。
秦科长摇摇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是最头疼的。
叶三忍不住把视线重新投到房间里面,家属们依然坐在沙发上,池仲景则是靠在桌子上,两只腿轻轻交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