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北方的春天似乎被老天给遗忘了,京都三月中旬还下着桃花雪,四月末,已经到处都是盛夏的味道。
柳侠上面只穿着件短袖t恤,车窗大开,空气对流,他还是觉得浑身燥热。
“小叔,这得堵到多当儿啊?”小萱趴在车窗上,看着前后左右都望不到尽头的车,小脸愁的包子似的,。
“着急了还是饿了孩儿?要是饿了到前边小叔下去给您买几个汉堡。”柳侠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不饿,就是想早点见爸爸。”小家伙非常诚实地回答。
“你别急孩儿,五叔跟大哥他们肯定搁胡同口等咱半天了,比咱还着急。”小莘轻声说,他在后座,正小心翼翼地抱着睡着的柳若虹。
小萱靠回座椅上:“我知哥,要不,我也睡会儿吧,这样等见着爸爸我就不瞌睡了,能跟他耍可长时间。”
柳侠替他放下座椅,手在他眼睛上捂了一下:“睡吧孩儿。”
小家伙侧身闭上了眼睛。
知道要来京都看柳凌,小家伙最近几天都有点激动,今天更是跑了一路都不肯睡觉,这会儿终于坚持不住了。
柳侠看一时半会儿前面也疏通不了,干脆也趴在方向盘上闭目养神。
今天是二十七号,他一周前回的柳家岭,接几个小家伙来过“五一”。
小莘前一段老说头不舒服,看书一会儿眼睛就模糊,有猫儿的事情在前,家里人对孩子的任何异常都不敢掉以轻心。
柳魁和柳川直接带着小莘去了中原医学院检查,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结论是没发现任何实质性病变,只是轻度近视,医生又仔细询问了小莘的日常情况,最后诊断为疲劳过度。
柳魁当即让柳川给小莘请假,他把人带回柳家岭,让小莘反省,同时也是休息恢复。
柳魁一直坚持当初对柳侠他们的要求,学习好不好的不强求,身体一定不能弄坏,他不准小莘带眼镜,说越带越坏事。
柳侠他们在这边咨询了眼科专家,专家说,已经近视了,如果硬扛着不带反而对眼睛不好,建议配个镜,不看书的时候不带,平时注意用眼卫生,再经常吃点对眼睛有好处的食物,看能不能恢复。
柳侠这次把小莘接来,说是让他散心放松,其实是要给他复查配镜的。
柳凌想回去接人,可王正维接的那个qj杀人案“五一”后二审,他实在不能离开,最后还是柳侠这个自己给自己当老板的回去了。
这次俩小阎王没来,再过不足三个月高考,晓慧的“五一”假期只有一天,俩小阎王自己决定去陪妈妈几天,反正小萱现在天天和他们在一起。
萌萌现在性格开朗了很多,连对柳侠都可以很亲热了,却依然不爱出门,柳侠和家里人鼓励了几天,她都不肯答应来京都,最后柳川拍板,让她放假后跟着小雲小雷去荣泽。
其实计划里还要接玉芳一起来的,玉芳自己不肯。
“五一”前后结婚的人特别多,布店接了好几档子做窗帘和床上用品的活儿,秀梅最近大部分晚上都不回家,玉芳得在家做饭,帮孙嫦娥操持家务。
柳侠这次回去还完成了一件大事,帮小蕤定下了门脸房。
柳侠那个没出租的门脸干个商店还可以,如果干婚纱摄影的话,太小。
拍婚纱照在荣泽还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一套婚纱照至少四五百块,相当于荣泽普通工人两个月的收入,如果硬件设施不到位,不能吸引人,他们离原城只有个把小时的路程,人家凭什么不去原城而选择你呢?
其实这件事春节他们回家时就开始着手了,只是那时候他们看中的那栋楼刚盖到第二层,柳侠担心老板也跟胡永顺似的中间突然撒丫子跑路,所以没敢定下。
这次回去,柳侠和柳川开着车把荣泽城区挨着又过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春节时柳侠看中的那个地方最合适。
那个地方在市人民医院往东约四百米路南,是正在建设中的一栋临街商混房。
框架结构,十字路口转弯处连着的两个超大间,加起来三百五十平米,可以打通,临街的两面墙整个是落地窗;房前的空地很宽敞,感觉上很舒服。
柳侠还在二楼选了套一百三十多平方的住宅,小蕤结婚用,或者和楼下连起来专门做化妆间都不错。
小城,只是往外几百米就差不多是乡下的感觉了,这里房子的价格跟荣泽商场附近错了一大截,买房的人依然门可罗雀。
柳侠一下要了最大的两间,基本是那栋楼三分之一的门脸房面积了,还有一大套住宅,优惠是必须的。
盖房的就是土地所在的这个村子的村长,以前是个爱穿奇装异服爱打架的小混混,柳川刚转业到荣泽公安局的时候,把他提溜到公安局不止三两次,都是晚上在办公室蹲一晚上,再口头教育教育就放了。
小混混后来娶了个好媳妇儿,一下子就转了性,穿衣服也正常了,也不打架了,还知道干活挣钱了,几年过去,不知怎么就混上了村长。
见到柳川,改邪归正成功转型为农民企业家的小混混十分热情,一口一个哥,让柳川随便挑,保证最低价。
柳侠已经初具商人的厚黑面皮,一边顺着柳川的话头和人家热络地称兄道弟,一边发挥专业人士的谈判技巧,把人家的房子说的跟臭狗屎一般,然后他一通猛砍之后,却又十分慷慨地许诺可以先付50%的订金。
小混混被柳侠绕的有点懵,他媳妇儿却是个心思澄清的,拿出个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顿按,略一思索,就答应了,还主动把万后头的零头直接给抹了。
荣泽现在的房子均价480左右,门脸房通常是住宅的三倍。
柳侠买的这个地段较荒凉,东南两个方向都还是田地,和一条不宽的路,西边则是一片荒地,还堆着不少垃圾,所以三楼要才要420。
柳侠这通砍,是以400元为底价开始的,最后下来,他买的还不到八折。
柳侠直接到银行给小混混转了十八万,房子春节时交工,剩余款项一次付清。
这件事现在只有柳长青、孙嫦娥、柳长春、柳川和晓慧知道,不过具体多少钱,知道的就只有柳川和晓慧了。
想起那两大间宽敞的门脸房,想到大哥很快就能离开成天价乌烟瘴气的望宁大街了,柳侠不小心笑出声来。
“小叔,你想起啥了恁高兴?”小莘问。
“车动了,咱能走了孩儿。”正好前面的车流开始缓缓向前挪到,给了柳侠一个好理由。
一旦疏导成功,几十公里的城市道路走起来还是挺快的,七点差五分,他们来到了小柳巷,老远就看到了站在胡同口的柳凌、柳葳和胖虫儿。
曾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柳凌和冬燕掌勺在炒菜;小萱和胖虫儿在他俩身边围观,同时也能得到每个菜都提前尝一口的福利。
顾嫂脚下生风地来回跑,把一盘一盘的菜从倒座屋端进上屋。
上屋。
辛苦了一天的长途司机柳侠死狗般趴在三人沙发上,小莘捶腿,柳葳捏肩膀,伺候得十分到位,柳侠非常配合地哼哼着。
曾广同穿着身烟青色中式对襟衣裤,老太爷似的坐在两人沙发上,兴致勃勃地逗柳若虹:“我听说你唱歌可好听,给爷爷唱一首呗。”
“不想唱,”柳若虹大小姐一点不给著名国画大师面子,专心致志地玩着那个锃光瓦亮的大烟袋锅:“不过,你要是叫我吸你一口烟,我就给你唱。”
国画大师非常紧张地说:“那可不敢,您大爷爷知该打我了,坏孩儿才小小年纪就吸烟咧”
“我又不是孩儿,我是小妮儿。”柳大小姐黑白分明的眼睛斜睨着国画大师,对他连自己的性别都搞不清楚颇为嫌弃,“俺奶奶说哩,她天天都这样喊我。”
“……”曾大师是个认真的人,他要求确认证据的可靠性,“咋喊?就喊,‘小妮儿’?”
柳若虹放下烟袋锅,学着孙嫦娥平时的样子,看着远处:“妮儿——,虹虹——,到晌啦——,该回家吃饭啦——”
还真是把孙嫦娥喊人的样子学了十成足,让曾广同想抵赖都不行,他只好说:“那……,那我不听歌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