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十二月的天空飘起小雨,威斯敏斯特疗养院里,一名穿着白色大褂的金发女人正看着窗外的雨走神。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立即转过头。
“faye,where are you going?”(霏,你要去哪里?)
滕霏穿着黑色毛呢大衣,微卷的长发扎了起来,左边脸颊有着淡淡的烧伤疤痕,但丝毫不影响这人散发着的优雅知性气质。
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眉眼弯了弯,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
“celine is back!i have to go now!”(滕霖回来了!我先走了!)
金发女人眨了眨眼,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忽然笑了起来,她好像很久都没见过滕霏这么开心的模样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太阳拨开了厚重的乌云,瞬间填满了整个疗养院。
看来今年的伦敦将会迎来一个明媚的圣诞节。
滕霏赶到机场没多久,很快就看见出站口的人群中,和自己有着相似眉眼的妹妹和她身边长得漂亮干净,又带点娇媚温软感觉的年轻女人。
她朝两人挥手,滕霖看见了也挥了挥手,牵着辛若蘩快步走了过来。
姐妹二人都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滕霏细细地打量着眼前比她身形高一点的alpha,眼底慢慢漾起笑意:“很好,终于长胖了。”
只见滕霖无奈地笑了笑,分开的这两年里,虽然保持着联系,但通过视频看到的始终没有亲眼所见那么真实。
看来有在好好照顾自己呢,又或者被好好照顾着?
滕霏探究的视线落在旁边的omega身上,她朝对方温柔地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滕霏。”
辛若蘩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就收敛起来,扬起甜甜的笑容。
“霏姐姐,你好,我是辛若蘩。”
辛若蘩微不可察地观察着滕霏的表情,对方眼神里除了好奇的目光,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真的如滕霖所说,滕霏不记得她了,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那一场大火,除了在滕霏的身上留下了无法消去的伤痕,还带走了她的记忆。
刚醒来的时候,滕霏脑中一片空白,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会说话,无法与外界沟通,生活无法自理,就连她的父母,最疼爱的妹妹,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
只有感觉到疼痛,饥饿,或者遇到生理性问题的时候才会哭喊出声。
后来随着身体渐渐康复,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她的说话能力,以及日常生活的认知和自理能力,这一片区的记忆才慢慢恢复。
但是她依然不记得滕霖,每一次都只会用茫然空洞的眼神,看着这个和她有着几分相似面孔的女人。
这个女人每天都会来医院看她,喂她吃饭,帮她换洗衣物,陪她聊天,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行动不方便的她。
女人说,姐姐在意外中烧伤了身体,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昏迷了好久。
滕霏在想,如果能永远不会醒过来就好了。
女人说,姐姐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就能出门走动了,很快就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滕霏在想,她一点都不想找回过去的记忆。
女人说,她只有姐姐一个人了,只想要姐姐好好活着。
滕霏在想,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活下去。
对于她来说,活着实在太痛苦了。身体每一处都在疼痛,烧伤的双腿无法走动,每天的复健治疗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以及深夜里时不时梦见的,一男一女躺在血泊中的画面。
还有,滕霖一个人默默承担着高额的医疗费用,这个沉重的负担把眼前的年轻女人折磨得越来越憔悴。
滕霏开始变得害怕面对滕霖,她觉得自己在耽误着滕霖的生活和前途。可她也不明白滕霖为什么不愿意放手,就这样让她离开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吗?
她死了,滕霖就不用再承担高昂的医药费用,可以好好完成学业,有更多的精力去发展艺术事业,甚至能够去找回她心爱的女人。
而她也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了。
直到某一天,滕霖来告知可以转院了,新的医院将会有更好的医疗环境。
听到这个消息,滕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之色,用着淡漠到极致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不让我死了?”
滕霖停下了洗漱餐具的动作,双目空洞地看了过来,罕见地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我会不会变成你这副模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一辈子背负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又或者,我会跟随你的脚步一起离开。”
滕霏躺在床上无声地哭泣,明明关于过去的事情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但是滕霖的话语却像刀片一样,刺痛地割裂着心脏。
她只是不想拖累滕霖,不想成为滕霖的负担,不想要滕霖一辈子都被她束缚着。
让她得到解脱的同时,也放过滕霖,难道不对吗?
每次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痛苦便会如利刃一般穿透身体,狠狠砸在心里。
或许她真正想要的解脱,并不是一死了之。
她只是想让滕霖能够活得开心快乐。
她不舍得离开,不舍得抛下唯一的妹妹。
“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就给我康复起来。”
“姐姐,好好地活下去。”
滕霖在英国居住的房子,距离疗养院只有一个街区的路程,方便姐姐往返疗养院。
这栋房子已有一定的房龄,但是保养得很好,她们是从一对老夫妇手中买下的。
一层是客厅和厨房,楼梯间的杂物房被改造成了画室,二层只有两间卧室,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
一到家,滕霏就进去厨房准备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