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睡不着,她干脆下床,连鞋都没穿,只着白色罗袜踩在竹木地板上,坐在桌前清点自己的小包袱。
里面装了一竹筒甜甜的树蜜,还有用谷中野果做的果干蜜饯,甜口的小鱼干,苏苏知道容祁喜欢吃甜食,所以给他带了很多。
除此之外,还有她亲手编织的剑穗,跟族里其他人用东西换来的各种伤药,补气丹。
蓬谷它们也给容祁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礼物,花环,桃核护身符,晶莹绮丽的琥珀摆满了一桌。
苏苏将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清点,确认自己什么都没落下,才仔细地将它们一样样装进小包袱,系好放在桌上,然后借助月光重新回到床上,继续抱着被子赏月。
她如今有修为在身,从山谷里到缎带城不再需要四五日,清晨天还未亮时出发,傍晚刚好抵达缎带城。
谨慎起见,苏苏出门在外一直戴着面纱,到缎带城时恰好是中秋节前一日。
徐修文找了个能看到那座桥的客栈借宿,住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就听隔壁房间有来回走动的声音。
在楼下用早膳的时候,见苏苏的眼神一直忍不住往门外飘,徐修文知道她按捺不住,就让她先去桥边等着,他自己则在不远处望风,既不打扰他们,如果有什么危险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苏苏背上小包袱,尽管努力压平嘴角,想要做出一副镇静淡然的模样,期待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眼角眉梢透了出来。
她脚步轻快如风,没多久就来到石桥上。
还没到夜里最热闹的时候,石桥附近比起上次过来时,来往人烟寥寥,因为她到得早,附近连摊位都没有几个。
苏苏倚靠着石桥栏杆向下望,上次过来是在夜里没看清楚,这次才发现,流经桥东的河水清澈干净,明朗日光下,大大小小的鱼儿悠闲地游来游去。
她看似在认真看鱼,实则心思完全没放在鱼儿身上,看一会儿就会抬起头四处张望。
一看到身形高大清瘦的少年,或是身着黑衣的男子,或是背着剑的剑客,她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他们都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等到中午,日头高悬,秋季正午的阳光炽烈,晒得人睁不开眼。
徐修文从远处树下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竹筒,“先回客栈用午膳吧?”
苏苏正等得口干舌燥,撩起面纱,拧开竹筒喝了一大口凉水,顿觉清爽不少。
她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万一容祁中午过来,没看到我在,他走了怎么办?”
“我替你在这里守着。”
苏苏想也不想连忙拒绝,“那怎么行呢?爹爹你先去吃东西,我不饿,我带了吃的。”
“去树下等吧,”看出她要拒绝,徐修文又补了句,“如果容祁过来,你在树下也能看到他。”
犹豫了会儿,苏苏背着她的小包袱来到河对岸的柳树下,有了树荫的遮蔽,头顶的烈阳总算没那么难熬。
苏苏不肯回去吃午膳,徐修文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同样没回客栈,而是过桥去另一边买了些果饮烧饼,提回来拿给苏苏。
她吃着手里的东西,还不忘四处睃巡,生怕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容祁的到来。
从烈阳高照的正午,又一直等到入夜,桥两边渐渐热闹起来,摊贩吆喝声,行人说笑声混杂在一起,喧闹而充满了烟火气。
就像上次来这里时一样,河水北边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另一边却人影寥寥,经过的人大都脚步匆匆,想要赶往对岸,只有布衣男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望向她的方向。
一盏盏花灯被放到河面上,顺着河水流淌,流经桥洞飘向远方。
河水映出玉盘一般的明月,光辉皎洁,和花灯暖黄微弱的烛光一起,被河面上泛起的涟漪一圈圈晕染开来。
苏苏不知何时又从树下回到桥上,身边每经过一个人,她都会抬眸望过去,发现不是他,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来,有新的人上桥时又会重新亮起,如此往复。
少女站在桥上,扶着桥栏上的石狮子,身形有些落寞。
在她徒劳地等着那人时,河面上的花灯越来越多,北岸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已经有人开始放天灯了。
用不了多久,众人便会从热闹的长街上散去。
徐修文心生不忍,从不远处走过来,来到苏苏面前。
苏苏一看到他,所有失落酸涩一齐涌上心头,眼眶顿时泛起热意,咬着下唇强忍着才没让泪落下来。
“要不要许愿?”徐修文把手里的花灯递给她。
苏苏动作僵硬地伸手接过,脚下却没有动,她低头吸了吸鼻子,声音沉闷微哑,“不了。”
许愿都是骗人的,根本不灵。
过了会儿,她抬起泛红的眼眶,嘴唇颤了颤问道:“爹爹,苍羽剑派在什么地方?”
徐修文原本想把容祁去魔域的事情告诉她,听到这个问题,到嘴边的话咽下。
他怕苏苏去苍羽剑派找容祁,更怕她一时冲动,前往危机四伏的魔域。
“苍羽剑派离这里很远,而且那里都是修为高深的剑修,你若过去被发现身份……后果不堪设想。”说到后面,徐修文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苏弯起的食指轻轻擦过眼角,乖巧地点头,“我不会去的,不会让爹爹和娘亲担心。”
徐修文没再说话,安静陪在她身边。
花灯会结束,路人纷纷回家,徐修文站在一旁,帮她拦住熙熙攘攘的人流。
没多久,长街上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挂绳上的灯被摘走,花灯也沉入河底,桥上只剩他们fù_nǚ两人。
四周陷入寂静黑暗,只余冰凉河水静静流淌的声响,刚才的热闹好似一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