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睡得着的?目光移在桌上那壶黄酒上,他心里又咯噔一沉,赶紧上前去摇了摇那壶酒,确定只喝了一小杯,这才放下心。
“长风将军,顾尚宫是皇上给了王爷的,长风将军不便在此逗留。”冷柔站在桌边,不客气地驱逐卫长风。
卫长风轻轻拧眉,过去给青鸢掖好脚头的棉被,把她滑到地上的袄子捡起来,拍掉灰尘,搭在椅背上,这才抬步出去。
冷柔见他目中无人,又是一声娇斥,“长风将军,既如此温柔,又为何留不住美人心?”
卫长风脚步不停,俊脸严肃,大步追上了君漠宸。
“宸王,在下有事请教。”
“何事?”君漠宸淡漠地问。
“从京城到此处,不过数日,大元人居然提前到此准备,这不是太可疑了吗?前晚谷中一战,有人从两边推下巨石,想将我们埋在谷中,却并非大元人,王爷觉得是什么人?”卫长风绕到他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问。
君漠宸迎着他的视线,唇角噙着一抹讥笑,语气是难得的温和,“长风将军智勇过人,本王想,一定能尽快解开这个谜题,本王听说那晚在谷中,大元人都高呼长风王,长风将军还得想好,如何向太后解释。”
卫长风镇定地看着他,低声说:“那不过是离间之计,在下能把许镇南抓来,当然不可能是大元人。我想问宸王,为何把阿九一个人丢在林子里?她眼睛不好,还有劳心症?你既然哄骗她去你身边,请你善待她。”
君漠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慢步往前,“长风将军现在就把她哄骗回去吧,她不是自己做了选择吗?”
卫长风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也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青鸢喜欢君漠宸,卫长风无可奈何,他何尝不想把青鸢哄回身边,好好疼她,爱她,但青鸢情窦初开,偏偏掉进了君漠宸的怀里。他心机如此之重,青鸢哪是对手?把青鸢一人丢在山林之中,又哪是君子所为?
这次的事,让他心中的疑云更重。凤芹给宏王出主意,让宏王进谷埋伏,宏王并不懂军事,更不知道如何领兵打仗,凭的就是一股热血。而他获得情报,是大元人的鬼影盘踞谷中,所以华桐主张进谷偷袭。
这一切,只怕都在凤芹的掌握中。若这个凤芹是皇上的人,那就是皇上要除去宏王,让秦兰死了争权夺利的心。
但,若凤芹是君漠宸的人,那他的狼子野心就可见一斑了。君博奕让他和华桐带的都是褐羽军中的精锐,若重挫他们,对君博奕是个打击,今后朝中再无人在兵力上能与君漠宸抗衡,他手握重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君博奕也要看他的脸色。
君漠宸一直让人琢磨不透,越是这样,卫长风就越担心青鸢,他很迷茫,青鸢最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明他能给她,为何她却偏选了有妻妾的君漠宸?
小珍珠飞过来,落到他的肩上,翅膀轻扫他清瘦的脸颊,似是在安慰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卫长风小声问。
小珍珠歪了歪小脑袋,安静地看着他。
“若阿九肯嫁我,我便一生足矣。”他苦笑,摊开手掌,让小珍珠跳到掌心,“是不是,她想爱一个强大的男人,让她可以依靠?”
清冷月色笼在他修长的身影上,他像一棵孤寂的松,静立于大营中,孤单到只有这只鸟儿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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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一觉醒来,已是清晨时,小珍珠在窗外啾鸣,昨儿她睡死过去了,把它给关在了外面。她伸了懒腰,神清气爽地跳下榻,穿衣梳洗,出去觅食吃。
院中那只大铁笼已经不见了,有士兵排队操练,有战马奔腾而过。她卷着发尾玩,一路寻到了厨房里,找厨娘讨要了两个包子、一碗热粥,厨房里烟大,她呼啦啦几下喝光了粥,捧着一只包子边啃边走。
一直跟着她的冷柔,今日也不见踪影,寻了一大圈下来,终于在校场找到了君漠宸和卫长风。他们正在看士兵集结,冷柔他们也在。
“这是要回京吗?”青鸢拍拍冷柔的肩,小声问她。
“是,顾尚宫快准备吧。”冷柔扭头看了她一眼,薄唇抿紧,迈步走开。
青鸢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站在高台上的君漠宸,他还是不朝她站的这边看。她眼睛很模糊,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猜,一定是满脸冰霜的,没什么好脸色。
她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那一行人终于下来了。见她在这里等着,众人都放慢了脚步,只有君漠宸独自大步过来,但并没有要停下来理会她的意思。
青鸢在他身后跟了几步,见他冷漠如此,忍不住小声说:“谁让你总说假话,还给我下|||药的,还要活埋他……我只是想你们两个不要翻脸……我们好好聊聊行不行?我们能不能坦诚一点?你不瞒我,我也能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既已做了选择,就随便你吧。”他淡淡地说着,步子愈快。
青鸢咬着包子,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哄男人这事,她做不出来,君漠宸早就说过了,他要一个听他话的女人,像惜夫人那样最好。但她并不是那样的人,她要开诚布公,她要平等相处,她要夫唱妇随,她要琴瑟和谐。
“阿九。”卫长风见她闷闷不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什么?”青鸢抬眸,咧嘴一笑,明眸弯弯的,红唇上还沾着菜包子的馅儿。
“跟我走吗?”卫长风低声问。
“什么,要我跟你走呀?”青鸢故意扬大了声音。
卫长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青鸢对他吐了吐舌头,垂下头,轻叹道:“四哥,我只怕这回是真瞎了眼了,他脾气这么大,不管什么事,只能他瞒我,我稍不顺他的意,你看,他就不理我了,连话也不和我说。”
卫长风看君漠宸的背影,他走得绝决,一身冰冽的气势,让人无法靠近。他以前虽也冷漠高傲,但只是性格使然。不像现在,谁都看得出君漠宸的心情恶劣,但,他真是为了青鸢吗?
“若他不理我了,我也没有必要回去了,四哥你忙你的事吧,山水有相逢,我们以后再见。”青鸢几口吃掉了包子,抹了一把嘴唇,抬头看他。
“说什么傻话,要走,当然是我们一起走。”卫长风拍拍她的手臂,轻声说:“你稍候,我去交待一下,把兵符交出去。”
“四哥,不必为我放弃什么,我不希望有人为我放弃任何事,而且你还得在那里找你的亲生父母呢。我去找倾华,和她一起离开,我还有些银子,和倾华租间小屋,谋生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用管我了,我也不想拖累你。”
青鸢摇头,闷闷不乐地往木屋走。
“阿九……”卫长风跟在她身后,小声说:“你告诉我实话,为什么你会在林子里。”
青鸢深深吸气,笑着说:“想你了呗,也不想忍他的坏脾气了。”
卫长风眉头紧拧,他当然不相信,君漠宸冷漠,但青鸢明明还是在为他打掩护。那大山与潼水城隔得那么远,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到那里去?
“等我,我去交兵符。”卫长风坚定地说完,大步走开。
他最不能看到的,就是青鸢难过,明明君漠宸做不到对她一心一意地好,他为何还要忍让?
“水性杨花。”冷柔的嘲讽声从身后传来。
青鸢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笑着说:“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好看,男人看了就喜欢呢?我也很无奈啊。”
冷柔噎住,英挺的眉紧锁,大步从她身边走过去。
“顾尚宫,你的眼睛怎么了?”冷啸见她又揉眼睛,忍不住问。
“沙子迷了眼,没事。”青鸢笑嘻嘻地放下了手,眨巴着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睛。
冷啸微叹,小声说:“王爷是有点失望,昨晚去看顾尚宫,顾尚宫却睡着了。”
“啊,累了嘛,总要睡觉的,我身子骨弱。”青鸢还是笑,但眼睛更红了,像融了两汪血似的。
“顾尚宫,你的眼睛……”冷啸担忧地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冷阳,你带顾尚宫回去休息,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我只是伤心,一伤心就流泪,就好了。”她摆摆手,凭着记忆,往她的木屋走。
她的眼前其实全成了血红色,三步之外的东西都开始模糊。
白无常说过,她的心脏承受不起太多伤心的事,让她不要轻易动情。但她真没有想到,君漠宸对她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这才在一起多久,不过吵吵架,她就能伤心成这样。若真的被他抛弃掉,她还不得马上心脏爆裂,蹬腿死掉?
去他的君漠宸!
她开始生气了,又不是她缠上他的,明明是他死皮赖脸缠上她的,他说翻脸就翻脸吗?凭什么?就算要走,也得挠他两爪子再说,凭什么说了喜欢,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单方面翻脸?精神损失费来一点!
她抹了抹眼睛,掉头往最大的木屋子走,君漠宸就在那里议事。
冷阳见她突然转了方向,不知何意,赶紧跟上前来。她疾步往前,众人见她只管埋头往前冲,赶紧让开,让她过去。
她一路冲到了木屋子门口,轻轻吸气,直接扒开拦她的侍卫,冲了进去。
卫长风正在向君漠宸交还兵符,这兵符是君博奕的,但此处只有君漠宸地位最高,只能交给他。
青鸢前脚进去,还没站稳,外面就传来了侍卫急匆匆的声音。
“太后有旨,拿下卫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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