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做事吧,什么时候一个个开始关心这些儿女情长,公子佳人了。”
冷啸低斥,众人这才散开,各司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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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一夜雪后的院子里铺了满眼的白,屋檐下还坠了一串串晶莹的冰棱。
天烬的冬天,就是冷!
倾华和青鸢都有些受不住这样的冷,但又感觉到稀奇,尤其是这些冰棱儿,青鸢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她踩上高椅,敲下了一根,用披风兜着,捧到倾华手中看。
“你摸摸,冰冰的。”她弯着眼睛笑,催着倾华试试这冰凉的滋味。
倾华犹豫了一下,小心地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哎呀……”她惊呼了一声,慌慌地把冻到的指尖放进了双唇里。
“好玩吧。”青鸢笑着,把冰棱抓起来,用力地往远处丢,“你看,这就叫水晶雨。”
冰片儿四飞,晶莹剔透。
倾华笑着笑着,又咳起来。
“我们堆个雪人吧。”
青鸢头一回离皇宫这么远,获得自由的喜悦让她像个孩子一般,玩完了冰棱,又打起了雪人的主意。
倾华没什么力气,只是点头,拉紧身上厚实的披风,趴在窗口看她玩。
“冷柔姑娘,你帮我吧。”青鸢皱了皱鼻子,找了个铲子过来,一铲一铲地把雪往中间堆。
冷柔抱着剑,拧眉看着从东边蹦到西边,蹦哒一早上的青鸢,脚如同钉在地上,根本不挪动一下。
“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姑娘,不包括铲雪。”她转开头,冷漠地说。
“啊,对。”青鸢也不生气,保镖本来就是拎着脑袋卖命的活,她不能强迫人家在卖命的同时,还得陪她玩游戏。
她推了偌大一堆雪,又围着雪拍打半天,累得一身是汗,眼看着雪人的胖身子就要成形了,她索性把身体压上去,往上面狠狠碾了几下。
“你小心点。”倾华的身子探出窗外,娇声叫她,“别这么用力啊,小心伤着。”
“没事。”青鸢笑嘻嘻地看她一眼,拍拍冻得通红的手,又去堆雪人脑袋,“我今儿送一个大大的雪人公子给你,比白雪妹妹好玩。”
“什么白雪妹妹?”倾华好奇地问。
“就是长得白白的妹妹。”青鸢哈哈地笑,弯着腰在地上滚雪球。
满院的侍卫和奴才,看着她弯着小身子,在雪地里从东跑到西,又从西跑到东,忙得不亦乐乎。
“阿九姑娘可真会闹腾的,王爷身边什么时候出过这么闹腾的人物?”冷阳从美人靠上跳起来,拍了拍冷衫的肩,一脸不可思议。
冷衫的嘴歪了歪,垂眼静立。
“木头。”冷阳又坐回去,饶有兴致地看着青鸢把雪球滚到了他的面前。
“你过去点儿。”青鸢头也不抬,用脚尖扒拉冷衫的脚。
冷衫的嘴又歪了歪,往旁边站了一点。
“还真是一棵伟大的杉树啊。”青鸢也歪了歪嘴,把滚好的雪球抱起来,快步走回雪堆前,稳稳地安了上去。小珍珠从枝头落下来,站在雪人的头上,展开翅膀,活像给雪人戴了顶华丽的帽子。
“大功告成。”她用树枝和绿叶做了眼睛嘴巴,笑吟吟地叫倾华来看。
倾华头一次看到雪人,强撑着走出屋子,围着雪人摸摸看看,笑个不停。
“取个名字吧,雪人公子能在这里站在雪化的时候呢。”青鸢一手叉腰,另一手抛动着一只雪团,笑着说:“你最会取名字了,你取一个。”
倾华犹豫了一下,柔声说:“那就叫皓雪,皓雪公子。”
青鸢双手往雪人头上一拍,笑着说:“皓雪公子,你好,欢迎你来到潼水城。”
“王爷回来了。”众人正看得有趣,突然听到了冷啸的声音。转头一看,他和冷啸、冷暮站在拐角处,正朝这边看着。
“皓雪公子,王爷来了,快问安呀。”倾华轻轻拍拍雪人的脑袋,小声说。
她比青鸢先说话,这让青鸢有些惊讶,但看她低眉顺眼,一副平静样子,便把疑虑吞了回去。
“你堆的?”君漠宸走近来,弯腰抓了把雪,往雪人的头上加。
“嗯。”青鸢轻轻点头,反而显得比倾华斯文些了。
“不冷吗?走吧,我带你去置办件厚袄子。”君漠宸握紧她冰凉的手,凑到唇前轻轻呵气。
“倾华……”青鸢扭头看倾华。
“我哪有力气去看袄子呀,若王爷垂怜,也给我买件厚的吧,实在是冷。”倾华缩了缩脖子,轻拧细眉。
“现在去吗?”青鸢小声问。
“嗯,特地回来接你的。”君漠宸看了一眼倾华,略一犹豫,展开了披风,把青鸢揽进了披风里,带着她往外走。
“阿九……早点回来好不好?”倾华跟了两步,轻轻地唤她。
“一定,你快进屋去烤火吧。”青鸢从他的大披风里探出头,冲她挥了挥手指。
倾华走到梅树下,扶着梅枝,看着他们出去了,才慢吞吞地回房,满脸失落,垂下的长睫,遮去眸子里的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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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没坐马车,君漠宸牵着她,在清冷的潼水城大街上漫步。
大元人连日闹事,让城中走动的人剧减,不少人暂时去别处亲戚那里躲避,店铺里生意萧条,店小二在门口殷勤喊客,也拽不到几个人。君漠宸一直把她护在披风里,滚烫的手掌紧握她的小手。
青鸢有点小激动,虽然不说话,但这就是恋爱啊,和心爱的人手牵手压马路,看看飞雪,这样就很美好了。
二人径直到了城中一家绸缎庄里,君漠宸亲自给她挑了一件镶着狐皮的黛色坎肩,一条厚实的锦袄裙。青鸢乐滋滋地捧着新衣裳去后面的房间换。君漠宸独自在铺子的柜台前看了一圈,让人拿了一套水绿色的坎肩和月白色袄裙,给倾华送回去。
一只黑色的鹰从门外飞掠进来,直接落到了他的肩上,君漠宸眉头微拧,掀了里间的布帘,大步进去,拆开鹰脚上的密信看,匆匆扫过之后,神色有些凝重。
“冷啸。”他扬声叫道。
冷啸立刻从外面进来,接过了他手里的密信,快速看完,抬眼看向他,小声问:“居然来得这么快,王爷,如何安排?”
君漠宸的身子微微前附,小声说了几句话。
“是,那王爷还去吗?”冷啸又问。
“去,不过,先去解决了此事。”君漠宸眸子里杀机渐露。
“那属下先去安排,这一次一定让这姓卫的给兄弟们偿命,让他有来无回。”冷啸眼中戾色闪过,匆匆退下。
君漠宸抚了抚鹰羽,把它往天上一抛,黑鹰立刻往空中飞去。
青鸢趴在门缝边看着,见黑鹰飞开了,立刻就把小珍珠放出去,让它去找黑鹰套套近乎,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提卫长风?
“好了吗?”君漠宸在门外轻轻敲门。
“嗯。”青鸢过去拉开了门,做出一脸兴奋的样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看看这个怎么样。”
“不错。”他含笑点头,乌瞳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低声问:“小珍珠呢?”
“出去玩了吧,我不让它看我换衣裳。”青鸢嘻嘻地笑,跳出门槛,拽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去给倾华挑一件。”
“我已让人送回去了,带你去个地方。”君漠宸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把她怀里带。
“去哪儿啊?”青鸢好奇地问。
“去了就知道。”
君漠宸笑笑,他强撑镇定的神情里,分明带着几分急切,让青鸢越发好奇。
“不过,你跟我说实话,小珍珠去哪里了?”他收紧了手掌,凝视着她的眼睛。
“去玩了。”青鸢咧嘴笑,转开了头。
君漠宸长眉微拧,仰头看向天空,淡淡地说:“若它回不来,你别找我闹。”
青鸢心头一紧,二指往嘴里一放,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君漠宸的神情越发清冷,他看着她的侧脸,严肃地说:“阿九,你是不是还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和谁在一起,你应该关心的是谁的生死。偷听我议事,可以,但你通风报信,我就不容你了。”
“我能和谁通风报信,你神通广大,还怕谁要你的命,我才要害怕,王爷一不高兴就掐死我了。”
青鸢有些生气,偷听是不对,但她又不是聋子,声音要往她耳朵里钻,能怪谁?她甩开了君漠宸的手,快步往前走。
君漠宸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小珍珠始终没出现,黑鹰飞得快,小珍珠也不赖,他见识过小珍珠的速度,非常难得。若两只雀儿较真,这时应当飞去老远了。
“你快下令啊,别让人射中它。”青鸢走了几步,又急了,转回来央求他。
“走吧,你既然放它出去,就看它的造化,也让你长长记性。”君漠宸拖着她的手往前。
“君漠宸,那是我的小心肝,你若让它出事,我就……”
“你能怎么样?”君漠宸缓缓转过头,平静地说:“任你再怎么蹦,也蹦不出我的手心。”
青鸢傻眼了,这人软硬不吃,她的战术无用啊!
冷暮牵着马车过来了,请二人上去。
“走吧,今日一定要赶过去。”君漠宸把她抱起来,往马车上一放。
青鸢缩到一角,拧眉皱脸地瞪君漠宸。她担忧小珍珠,也担心卫长风,君漠宸心狠手辣,说杀谁就杀谁,她拦不住,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卫长风去死。
“今日一过,我也能放松些了。”他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难得的,唇角噙着笑意。
这些年经历的事,让他行事作风格外谨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露出底牌。因为他知道,稍错一步,死的不仅是他,还有他身边所有人。他承担不起那样的罪责,所以每日苛责自己,谨言慎行。
青鸢并不懂他,况且男人和女人的心思,一个像是笔直通往前方的大道,一个却像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不可能想和一样。她看着他显得有些得意的模样,心里越加不舒服。
他可以有很多秘密,夫人、表妹成群。而她只一个从小保护她的卫长风,他却一定要把他弄死。
“放过他,不行吗?看在我的份上。”青鸢小声问。
“嗯?”他转过头来,深遂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半晌,才浅浅一笑,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又看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跟卫长风无关,是秦兰设了陷阱想让我跳,看你急眉赤眼,还真是让我伤心。”
“真的吗?”青鸢狐疑地看着他,小声说:“我听到你们提姓卫的。”
“秦安宴手下也有姓卫的,怎么,这世上只有卫长风一人能姓卫?”他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青鸢虽是不信,但也没办法反驳,只能等小珍珠回来之后才知真相,沉默了会儿,小声说:“那我们去哪里?”
“破了秦兰的局,想去吗?”他笑道。
青鸢想了想,点头。
“是想看卫长风吧?”他的长指探过来,抬起了青鸢的下颌。
“你少酸。”青鸢推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九,我说过的,这里只能放着我,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我真生气的时候,你会喊痛的。”他在她的心口上捂了捂,慢吞吞地说。
“你少威胁我。”青鸢又推他的手,有些忿然地瞪他。
“嗯,你看,每回都是你先威胁我,我若不依你,你就要跑……”他低笑着,把她揽进怀里,小声说:“你啊,坏脾气,看我哪天得闲,好好整你一回,让你收敛收敛。”
“你还能怎么整我?吊起来打?往我脸上刻个字?”青鸢傻眼了,这说得阴森森的,还真让她有些害怕。
“你最怕什么?”他反问。
“怕死,怕饿,怕冷,怕热,怕老鼠,怕虫子,怕受欺负,怕没人关心我,怕我死了没人记得我,怕我死的时候身上没件好衣裳……”青鸢掀眼皮子,一长溜地说下来。
君漠宸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笑了起来,掌心在她的发上轻轻地抚动,一下,又一下,便有悠悠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里,青鸢虽感觉不对劲,但也没办法抵挡这香味的侵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全速前进,你二人进来。”他微微推开马车窗子,低声下令。
冷暮和冷柔从马上跃起,稳稳落在马车前方,利落地钻进了马车里,双双看了一眼熟睡的青鸢,盘腿坐到了君漠宸的面前。
“君耀然急功近利,也没经验,秦安宴就是个蠢货,接到探子给他们的消息,昨晚就带着人进谷了,这时候就被堵在谷内。”君漠宸摊开了地形图,指着山谷的位置说。
“但老爷子还未到啊。”冷暮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只怕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