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香兰这么一说,王芙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知晚还没有说亲,怎么能被人这么说?”
知晚倒是坦然道:“若是父母双亡便是命硬,那我便是了。觉得磕碰不起的,自躲得远些就是了。女儿家若是想独自立府,站得安稳些,让人怕比让人爱更要紧!今日就是要让人看清那些尸首,以后再有宵小想要来占孤女的便宜,也得好好想想,入了我府门子,就甭想全须全尾地出去!”
这话听得书云热血沸腾,他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一拍桌子对着知晚道:“姐,我跟你一起回府,夜里揣着宝剑给你守夜!”
听得香兰直气,一翻手帕子讥讽弟弟:“就你惯会做人?也不知劝劝她!看她以后嫁不出时,你是不是要撇家舍业的给她这个姑婆子守夜!”
不管怎么样,羡园的阵仗闹得甚大。如此这般,整个京城的治安都跟着一紧,各个街巷都有巡防的城卫。
入夜时街市的灯火串成了一串。
毕竟这是京城,像羡园此类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就连陛下都亲自询问了几次,将负责京城治安的府尹大人骂得狗血喷头。
京城里全都是皇亲贵胄,富贵人家,可容不得悍匪横行。
秦老太君心疼孙女,让她与自己同住几宿,可知晚却不敢。
那些匪人若是冲着她来,岂不是要连累了祖母?若不是祖母坚持,她其实还想回羡园去住的。
祖母告诉她大可不必:“这些贼人吃了这么个大亏,甚至惊动了陛下,如何敢再犯?倒是你要看紧自己的日常,饭食一类的都要先给家里的猫狗先吃。那人若是想要害你,只怕明的不行,便来暗的。还有你舅舅一家,也要看护紧了……天复不在,我可得替他将你看好了。”
知晚没料到祖母突然提起表哥来,脸色微微一红,复又一紧。
成表哥又在陛下那乱定赌,居然还起了入赘的心思,若是祖母知道了一定勃然大怒,骂他荒唐。
没想到祖母看着她心虚的神情,倒自己先说了出来:“你表哥做的事情,他临走的时候先私下里说了,你也不必瞒着我了。”
知晚怯生生地抬头,努力要给表哥求情:“这也不怪他……是我……”
秦老太君无奈地递给孙女一盘冰镇的葡萄,对她道:“以后你姑母问起的时候,你可别往自己的身上揽,就说一百个看不上他,若不是陛下指婚,你打死都不肯呢!”
“啊……”知晚没想到祖母竟然是这个反应,顿时有些傻眼。
秦老太君平心静气道:“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经历过战乱,父族尽数奔赴沙场,也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什么是想不开的?他是我外孙子,又不是盛家的孩子,他爱入赘断了他成家的香火,自有成家人着急上火。我一个外姓老太婆子跟着瞎操什么心?”
白发苍苍老太太说起没心没肺的话来,竟是比黄口小儿更洒脱任性。
知晚一时间眨巴着大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接才好了。
祖母倒是催她:“你快吃,这是自家园子的葡萄,据说是塞外麝香的葡萄,你快尝尝……”
看知晚默默咬着葡萄,汁水浸润了红唇,雪肤乌发,一副年华正好的娇媚模样,老太太倒是生出了莫名的自傲感:“养在我身边的姑娘,如此才貌如芙蓉清莲,惹得小子倒贴也没什么稀奇的!再说了,你表哥也是心眼子跟莲蓬一般的,也不是什么吃亏的傻闷子。他如此这般,以后倒可以彻底断了成家与田家的联系。如此不走裙带,与世家结盟的臣子其实更能独善其身,少了拖累。至于群臣的嘲弄倒是在所难免……他既然这般选了,就得以后能顶住压力的准备,能不能让人看得起,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知晚没想到祖母居然比她还能想开,只能默默地吃葡萄,待一盘葡萄吃了大半,她的心情竟然也沉定下来,抿了抿嘴道:“他处处为我着想,知晚这辈子也唯有与他相伴酬谢君恩……请祖母放心,我是不会让我未来的夫君沦为人之笑柄的!”
秦老太君闻听此言,终于微笑着搂住她道:“天复那臭小子,从小到大的不省心,唯有将你定下来这一件,最叫人满意,除了你,谁当我的外孙媳妇都不够格!回头你的嫁妆,我要给你出一份,咱们晚晚也是有娘家的人!”
知晚倒在祖母的怀里,终于真切地微笑起来,什么千金的嫁妆,她全不看在眼里,倒是祖母爱她之心,千金也不换,在她这里才最重,最金贵!
他若要入赘,势必要在家里家外惹起轩然大波。不过就像他说的,她不能再将别人排在他的前面,就算未来的风浪再大,也是他们俩人一起并肩面对!
但是眼下,他正在千里之外的盐水关。先前的贼人暗袭之事,只能她一人独扛。
盛家虽好,可是人口太多,反而会给贼人以可乘之机。
如此几日之后,知晚便提出回去羡园住。毕竟羡园内外已经清理了一番,知晚命人给羡园加高了院墙,还在墙头装了防止攀爬的倒钩铁刺。
至于园子里,除了请陈二爷与他的手下们在外院驻防之外,太子又增派了人手,若是再有刺客前来,管教他们有去无回。
原本以为此番无事了,可是舅舅从盛家回来后,便开始发起烧来。
舅妈在给舅舅擦身子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因为发现舅舅的身上突然起了好多红斑。
第110章
舅妈李氏瞧着这些红斑有些瘆人,因为生的地方隐秘,都不好叫外甥女来看,章韵礼费力撑开眼睛自己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然后低声惊叫,说自己身上起的,怎么看都像是“杨梅疮”!
这是花柳巷子的常客才会得的脏病!
可章韵礼向来循规蹈矩,之前在乡下除了伺候田地,就是在家中坐诊,几乎跟舅妈形影不离,哪里有机会去睡什么窑儿姐?
章韵礼看清了自己身上的东西,惊悸之余连忙叫妻子用火酒洗手,万万莫要碰触他刚换下来的衣物。
知晚知道舅舅病了,便赶着过来看望,一入院子正看见舅母用火钳子夹着着舅舅被汗打湿的衣服,在院子里一个架在土灶的大锅里煮。
知晚看舅母的架势,自然要问怎么了。
李氏一脸为难,可又觉得既然自己是寄住在外甥女的府上,夫君得的又是能过人的脏病,不好隐瞒外甥女,于是便期期艾艾地小声说了。
知晚听了眼睛都瞪大了,连忙进了屋子。
得了这种病的,都不好见人,章韵礼觉得自己晚节不保,难过得都要落下老泪了,一连尴尬地跟外甥女解释,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得了这种病。
知晚知道,这种病过人的途径可不止同房一种,若是身上伤口,接触到了病人的脏血也能过上病气。
舅舅洁身自好,压根不可能跟其他女子有染,那他是平时无意间接触到了隐瞒病情的人?……
知晚也不及细想,只细细地把持着舅舅的脉象。不过此类血污浊之症,从脉象里也品不出什么来。
宽慰了舅舅之后,知晚慢慢踱步出去,正看见院子里的小丫鬟在帮着舅妈用沸水烫衣服。
那小丫头没有什么应手的工具,可能是因为有些嫌弃这脏病,干脆套上端碳炉子时用的棉手焖子,再用铁钩子去勾起衣服。
知晚定定看着这一幕,突然便想起了前些日子在药行看见那些大汉装车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