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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岳魁自然不愿有人重复他谋夺杨家家产的路子,干脆不嫁女儿,杨慧红生生被她那个狼心狗肺的老子给拖成老姑娘,杨慧红几次定亲不顺,居然被他做个做父亲的编排出命硬的名头,绝了她的议亲之路!

一步错,步步错,她当初就是被岳魁的花言巧语所骗,总觉得他入赘杨家折损了男儿自尊,所以总是对他心有补偿,竟然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纳妾的要求,又引了母狼入窝。

当初她的嫡子被岳魁的妾侍所害,掉入池塘淹死,让她孤苦无依。那时岳魁的偏帮就让她彻底寒了心肠。

可那时父亲不在,岳魁已经掌握了杨家,她几次闹到杨家族长那里,也是无功而返,被人稀里糊涂地劝了回来。

得亏着他需要杨家女婿这块金字招牌,所以她才侥幸活到现在。

可是岳魁现在已经根基深厚,也不需要她作招牌了,待完成了岳德维入杨家的仪式后,便要对她赶尽杀绝了吧。

她虽然从梦里醒来,可是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在更无望的噩梦里……

现在她的身子已然是这样,她也看开了生死。可是她死之后,女儿又会怎么样,实在不敢想,难道就此被他父亲关在老宅子里,老死一生吗?

想到这,眼泪又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知晚看着这情形,知道这个杨氏心里明镜一般,只是她引狼入室,岳魁如今在贡县一手遮天,这孤苦母女也无力回天。

于是她轻声说道:“杨小姐方才见过了我的表哥,他姓成,乃是贡县的新任知县……”

杨慧红听了之后,立刻站起来道:“若是这样甚好,那管事的下毒谋害我母亲,还请成知县代为做主,拿了这杀人凶手!”

不等知晚开口,杨氏便缓缓道:“这个管事是一年前才来到老宅子的,可是我中毒却不止二年。只怕他是凶手派到此处监工的,拿他治罪,全无用处。”

杨慧红听得一愣,想到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父亲派来的后,忍不住颤抖着嘴唇道:“难道……母亲你是说,是爹爹他……”

杨氏闭上眼,拼命忍着怒气道:“不必叫他爹爹,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为了谋夺我杨家的盐井祖业,无所不用其极!任着歹毒的姨娘在宅院里兴风作浪,害死了你那才五岁的哥哥。若不是你是女孩,只怕也难以平安长大。我几次提出要给你招赘成亲,可他总是百般借口阻拦。自己倒是拼命纳妾。后来他渐渐稳住了脚跟,也用不到我杨家的名头了,便开始给我下毒。杨家的其他族亲如今也仰仗着他的鼻息过活,压根不会来替我们母女撑腰做主。只怕我死了之后,杨家的盐井便要彻底姓岳了!”

杨慧红以前也知父母不和,不过母亲便是油纸封住了嘴一般,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半句爹爹的不是。

她虽然恨嫁,埋怨过爹爹,可是就像爹爹所说,她的八字太硬,几次议亲,对方不是酒醉落水而死,就是突然悔婚不愿入赘。

若是再招女婿,也是害人。

几次之后,她也心灰意冷,唯有埋怨自己的时运不好,再加上母亲突然开始生病,她便歇了嫁人的心思,只想着好好侍奉母亲。

可是如今,母亲终于张嘴说出了家中的隐情。

平日看上去待她还好的父亲,原来竟是对她母女包藏这般祸心……

一时间,她实在难以接受,只能流着眼泪道:“母亲,您是病糊涂了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荒唐的话来?”

杨氏伸手拉住了女儿,悲声道:“我心里一直都知道,也不敢对你说半句,我们身边都是你爹爹的人,他又是那般的虎狼心肠,若是知道我洞悉了他的盘算,只怕立刻就要对我们母女动手。如今我已经时日不多,总要为你打算,幸好遇到了成知县,唯有恳请知县大人和钱姑娘替我想想法子,送红儿远远地离开贡县。我自己还有些私产,可以变卖作钱,一部分给红儿以后过活,另一半当作酬谢,赠与大人……”

可怜天下为母之心,杨氏虽然知道自己遭人暗算,可是满心想的并不是如何伸冤报仇,而是一心要为自己的女儿寻找出路。

杨慧红听得心里酸楚极了,抱住母亲瘦削的腰肢,埋在她的怀里呜咽痛哭。

知晚最看不得母女生死别离的场景,忍不住也眼圈一红,悄然落泪。

不过现在并不是感同身受之时,她吸了吸鼻子,柔声道:“杨夫人,我就不说些宽慰人的话了,您所中之毒的确很深,难以根除,可是我配了汤药,只要您按时服用的话,依然有月余与女儿相处的时光。您要知道,她一个女孩家,若孤身一人流落外地,就算有些钱财也难保一世太平。您若真想为她打算,不如放手一搏,为杨家枉死的亲人争一份天地公道,也给自己的女儿铺就一条锦绣的前程。”

杨氏听到这,不由得苦笑连连:“放手一搏?若是能够,我早就这么做了,可是岳魁他实在是在贡县一手遮天,我们孤儿寡母如何能与他斗?”

知晚微微一笑:“他之所以能飞扬跋扈,一手遮天,凭借的无非是从杨家继承来的盐井和先帝爷赐下的允许开采盐井的特权。可是这一份荣耀并非给他岳魁,是你们杨家的基业。只要他不再是杨家的赘婿,这贡县的盐井,与他何干?”

此话一出,杨夫人和小姐慧红的脸色皆为之一变。

不过杨夫人又是无奈的苦笑。

“钱小姐,您想得太简单了。若是能与他和离,我一早就这么做了,如今杨家族里,硬气的都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都是没有骨头的软货。我当初也动过和离的念头,结果就是送回杨家老宅子软禁,等到他姓岳的彻底把控了盐行,再不需要我杨家的招牌时,我便被下了毒等死……不,在岳魁那畜生的眼里,我已经跟死了无异。”

知晚沉着说道:“杨家老爷子不在,你便也没有掌事的长辈,你这把年岁,虽然儿子不在,可也是生育过,有女儿之人,大西律法,你乃招赘,若是与夫婿过得不和睦,赶走赘婿合理合法,谁都干涉不得!也不必亲族做主,甚至都不必争抢孩子家产的归处,只需要他净身出户。现如今我表哥愿意为你撑腰,只是问夫人舍不舍得这一门姻缘?”

杨夫人愤愤往地上吐了一口:“他这等狼心狗肺的男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怜惜,我对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只是他这尊瘟神,恐怕送都送不出去,我……要如何休了他?”

知晚柔声而坚毅地说道:“请杨夫人放心,只要你下定决定与岳魁一刀两断,我表哥成大人定当竭力为你们母女保驾护航!杨夫人若是想为自己的女儿着想,永绝后患的话,可能要舍得一样重要的东西……”

杨夫人抬头望她,心里一时不明白这个钱小姐究竟要她舍弃哪一样……不过杨夫人知道,这个像菩萨一般的小姑娘,如今是她女儿唯一的希望,将死之人,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为了女儿,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她也愿意!

再说那岳魁,派人跟紧了吴氏父子,准备要查清那细海盐的出处。可是前去跟踪的人,走了几个来回都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只觉得吴氏父子是领着伙计出去游山玩水,外加招兵买马了,在沿江地区又招了不少年轻的后生入伙。

可是压根看不到他们运送海盐的迹象。当这些情况被一五一十地被呈报上来后,岳魁来回踱步,突然脑子里似乎灵光一闪,立刻吩咐人再去探探成府隔壁的小院子。

算起来,那个钱娘子一直嚷嚷着要开的绣坊也支起摊子很久了,怎么一直不见有成品绣样子出来呢?

听说最近常冒烟的烟囱也灭了火,那院子似乎许久没有进人了。

那人辗转打听,甚至夜里架梯子爬墙去看,虽然怕被狗咬没敢下去,可是还是看到了那绣坊院子里的情形——满地的炉灶,像是军营行军造饭一般,而且到处都是跟盐场相仿的器具,还有漏斗铜盘与竹管相接,似乎层层过滤了什么似的。

而那桌面和盆底,依稀可见白花花的盐粒子。

当那人下了梯子,一溜烟爬回来给岳魁送信之后,一旁的二爷岳德维只见自己的父亲两眼发直,越瞪越大,头穴的青筋都爆裂起来了,最后恶狠狠地嘶吼道:“成家的狗杂碎!竟然敢用这种戏码糊弄我!”

岳德维还没闹清楚是什么回事,岳魁便道:“去,去派人去那县衙的库房里查看,看看那堆积在那的海盐都是些个什么!”

岳魁在衙门里有的是耳目,只是以前那些放盐的库房都是被成天复从京城带来的人看守,近身不得。

而现在那库房几乎无人看守,等进去之后,起初打开的几个袋子都是海盐,可再往里划开袋子时,流淌而出的全是白沙子了。

这么一算,号称三十车的海盐,其实不过是五袋子而已。

这次不光是岳魁,岳德维听了也气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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