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抬头微笑道:“府上的孩子,自然是家里中长辈教,哪里轮到别人……说到成婚,也还是没影的事儿呢。我女儿这几日胸口犯痛,好似旧症又犯了,我正想着跟盛家老太君商议着,看看着婚期能不能往后延一延。唉,我女儿的病虽看着不重,可若发作起来当真厉害……若是再发了旧症,我们也不好耽误盛大人的……”
王家姑娘方才可是在外面酒宴上跟一群姑娘们投箸入瓶,玩得很是精神,并无不妥啊。
桂娘一听,便有些明白——这是王家被大侄女的蛮横吓到了,有意拖延甚至悔婚啊!
她刚刚和离闹得满城风雨在前,若是哥哥的婚事被毁,那么母亲好不容易布局扭转的风评,可就要转向了。
毕竟盛家儿女的婚事接连受挫的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盛家的家风有问题啊!
沈夫人听了王夫人的话,眉眼都笑开了,可又得克制着道:“哎呀,这可得加些小心,我听说王姑娘的病最怕吵闹,若是平心静气便还无恙,若是跟人怄气急火气到了,可真要命啊!”
嘴上虽然说着宽慰人的话,可是沈夫人心里却在偷笑:若是因为这个刁蛮小姐,而搅黄了盛大人的婚事,就算盛大人再好脾气,也得狠狠责罚这个顽劣的女儿?
这个盛香桥,里里外外都是个搅屎棍子!打了自己女儿一巴掌不说,还拐走了盛桂娘,将田成两家好好的谋划搅得七零八碎。
慧淑夫人知道沈夫人当时就在盛家,却没有赶走这个盛香桥,反而自己先走了时,便话里有话地敲打了沈夫人好一阵子,让沈夫人颇下不来台。
若是不借这盛宣禾的手狠狠收拾一顿这丫头,沈夫人自己都是气愤难平,咽不下这口气!
盛香桥虽然在偏厅里吃着东西,可耳朵可跟着沈芳歇在走。
沈芳歇到正厅去兴风作浪时,香桥借着欣赏偏厅花架上的花瓶的功夫,起身立在厅旁听了个正着。
不过听完转身时,发现盛香兰也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鬼头鬼脑地听着。
她这个庶妹不傻,一看沈芳歇屁颠颠地跑去正厅拿她落泪的事情说嘴,便想听听风声。
刚才王家在婚事上的退缩之意,甚是明显。
她心里暗喜,若是因为盛香桥的缘故,让王家的姑娘望而生怯,与盛家悔婚更好!
现在盛家没有主母,她和娘有多自在!可是新主母还没过门呢,祖母就将她叫过去训话,只说以后不能再称呼白氏为娘,要改口称呼姨娘了……
可就在她嘴角的笑意还没有褪去的时候,盛香桥在一旁冷笑道:“你还高兴?真是缺心眼到家了!”
盛香兰气得正要反驳,盛香桥又说道:“你为什么不去崔夫人那上课,父亲大人最清楚,若听你今日拿着这事在人前哭鼻子作苦样子,不得气死?而且王家若悔婚闹开,他老人家也会知道来龙去脉!到时候只怕你的姨娘要被彻底冷落。父亲就算不娶王家,也还有李家、张家的姑娘排队等着呢!”
香兰一愣:对啊!若是王家悔婚,她方才耍的小孩子把戏,就要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了!可是她不去家中私学,是母亲白氏跟父亲苦求来的。若是父亲知道,岂不要识破她的伎俩,迁怒她娘……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嫡姐香桥突然附耳轻声道:“今日王家若是悔婚,父亲知道了,定然认为是白姨娘挑唆你坏了王家的亲事,到时候祖母和父亲都会迁怒你们母女,那就不好收场了!”
香兰听得面皮一紧,可眼睛却狠狠瞪向了盛香桥:“你……”
盛香桥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正说在了妹妹的心坎处。不过盛香桥没说出口的却是:就算盛宣禾明知道王家悔婚跟她这个假货无关,恐怕也要迁怒于她,让她跟盛香兰一起吃苦受罚。
盛香桥这几日刚在盛府待得顺遂,不想招了父亲的厌恶,所以决定去灭一灭火,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父亲大人迟来的姻缘。
所以她压低声音跟盛香兰耳语一番后,提醒她道:“一会你机灵些,若是搞砸了,只怕你到出嫁前,都甭想摸到外府的酒席茶宴了!”
盛香兰狠狠瞪了她一眼,可也知道姐姐的话有道理。她今天一不小心闯大祸了,所以乖乖地任着盛香桥拉手,一起朝着正厅走去。
看香桥突然拉着香兰进来,姑母桂娘吓一跳。她被这侄女拐了一回,可领教了香桥的胆大妄为。
现在看她大步领着红眼睛的妹妹进来,也不知道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香桥进来后,拉着香兰走到了桂娘的跟前,半嘟着嘴道:“姑母,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天可憋闷死我了!要不你也去跟爹爹说说,让我也别学了,跟着妹妹和你一起出去玩得了!”
桂娘僵着脸,拼命冲着她挤眼色道:“你这孩子,一屋子的客人看你,多没礼数,快去偏厅跟姑娘们玩去!”
第29章
盛香桥听了姑母的话微微扭了扭身子,像厌学了顽童一般,将腮帮子鼓起,像要哭了一般道:“爹爹说话不算数,原本说好了的,怕崔夫子累到,我学初一初三,妹妹学初二初四,这般轮番讲义,都好消化。可是妹妹贪玩,占了我外出的日子,姑母你可得做主,替我将缺了的沐休给补上。”
盛香兰连忙道:“姑母,都是我不好,方才话讲得急些,加之想到自己占了姐姐外出玩耍的日子,过意不去,怕姐姐误会,就急哭了……沈小姐,你方才跟沈夫人说得都是什么,竟好像姐姐在欺负我一般……岂不是要气哭我姐姐了?”
香桥的实际年龄其实跟香兰相仿,鼓起腮帮,摇晃身子时,更平添几分稚女天真之感。让人觉得就是个贪玩的小姑娘在变着法儿逃学罢了,再加上那浸泡在泪水中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还有嘟起的樱桃小口,真是让人厌烦不起来。
再加上香兰的解释,原来这就是小姐们之间的小别扭,压根不值得搬来说嘴的。
沈芳歇没想到盛香兰竟然阵前倒戈,偏帮起跟她一向不对付的嫡姐来,顿时气得语塞:“你……方才明明说……”
没等沈芳歇说完,香桥又打断了她的话,径直跟桂娘说:“姑母,你去跟父亲说,就说我已经甚是用功了,而且祖母也说过,书本里的学问都是死的。,这天长日久的润染熏陶才最要紧。我听说父亲要娶的王家大姑娘品貌才学出挑,更是绘得一手绝妙丹青。待新主母过门后,我跟在新母亲的身边言传身教,这般累月学习才最管用呢!何必拘泥于这几日,待新主母过门,我跟妹妹定然虚心向母亲学习!”
这番话说得看似无心,完全处于稚女童心之口,可是听到王家母女的耳朵里,却熨帖极了。
看来盛家上下都十分满意王家的女儿,那盛大人甚至在孩子的面前,也不时美颜赞誉呢。
盛桂娘此时心里正长念“阿弥陀佛”,借着香桥的话,赶紧补救,对王夫人赔笑道:“香桥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贪玩,让王夫人见笑了。”
香桥一听这话,立刻转向了王夫人,然后靠在姑母桂娘身边,小声说到:“哎呀,王夫人竟然这般年轻,那么她身边的就是我未来的母亲王家小姐?怎么本人看着,竟然比祖母形容得还要好看?难怪爹爹日日将她的画像挂在书斋,还吩咐府里聘入善于烹制药膳的厨娘入府,日后好替主母将养身子呢!”
她虽然状似小声,但声量真的不算太小,最起码王氏母女听得真真切切。
王姑娘虽然芳龄二十有余,但一直情窦未开。如今听说盛大人居然将她的画像挂在书斋里,而且如此体贴入微,竟然早早开始雇请药膳厨娘,当真是个体贴周到的人。
王夫人听了心里也舒坦极了。如此看来,盛家上下都十分看重她家的姑娘。
想着当初她的姑娘耽误了婚事,没少被身边的亲眷背后说嘴。王夫人心里其实也憋闷着一口气,若是嫁入盛家成为主母,女儿便是高嫁,正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人言可畏,尤其是歪心眼之人的流言,更是其心可诛!譬如这盛家的小姑娘,明明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偏偏被人说成是个蛮横无理的刁蛮女子。
由此可见,听人言,不可尽信人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