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珩之从美国回来的第一个暑假,他爸爸就把九州路上的那间公寓作为他的成人礼送给了他。
那是他从藕池底回来,得到的最大的惊喜。
那时他从公寓的书房里看到了他爸特意为他布置的保险柜,他放进去的第一件物品,就是藕池底的桑老师送给他的桑家大宅的侧门钥匙。
乔迁那晚,他坐在装潢风格生硬的冷清公寓里,回忆起在藕池底一个多月的生活,恍如隔世。
印象最深的自然便是桑家那位名唤“乐颜”的大小姐。
她时常穿着风纪扣紧锁的衬衣,下半身是或长或短的半裙。
在他印象中,她很少穿长裤,连衣裙也没有衬衫来的多。
她的眉眼不一时就会上扬,笑起来看似娇俏,看似狡黠。
藕池底的老人们很喜欢看他俩这对“师兄妹”走在一起,叫“大小姐”的时候,还不忘捎上一句调侃他的“姑爷”。
每到那时,乐颜都会红着脸挥手纠正,而他就像个游手好闲的浪子,手插在口袋里把玩着烟盒心旌荡漾。
离开藕池底睡在公寓的第一晚,他就梦到了桑乐颜。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他的春梦,也不是梦魇,而是一个似梦似真,像是穿越民国而来的大小姐。
在梦里,她穿着绯红的幅裙嫁衣,青丝挽成垂髻,侧坐在堂屋望着红烛出神。
然后隐隐约约中,他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姑爷”,他下意识整了下衣襟,阔步上前。
眼看着就要走到她面前,一个穿着黑袄胸前挂着红花的男人越过他,率先走到了她面前。
后来易珩之从梦中醒来,那种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让他惊恐万分。
他承认见桑乐颜的第一面,她惊艳了他。
可惜初时两人交集甚少,互动中她尚且稚嫩的少女天性,让他时常抱有怕惊扰的念头。
其实他有给她发出过暗号,可惜的是,不知是暗号过于晦涩她没能领悟,还是他表现得太过于波澜不惊,她依旧是我行我素、同他隔着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哪怕后来这近十年间,她举手投足越来越有成熟女人的风韵,他也总以旧时眼光看待她。
大抵,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那个明媚如初的少女吧。
所以他憋着气不想动她,却又忍不住亵渎她,也避不开她的光芒。
今夜离开易家后,他在自己的公寓书房枯坐半晌,突然就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对她的爱意,早已厚厚堆迭至他不自察的深度。
他拿出笔纸,提笔在还是学生时代用过的条纹纸上,写下他给她的第一封信。
题目是:致我的大小姐
我的大小姐颜颜:
最近偏爱这样称呼你。
我们之间,从桑城到ny city再到z城,故事走了好几遭,我才写第一封信给你,以表明我的心意。
坦白讲来我不善言辞,所以偶尔在语言的细节处就会触动你敏感的神经,让你误解。
我猜可能是你一直沉落在我心底,我还没来得及将你捧上心尖吧。
今天你为了无足挂齿的小事,委屈得哭了。我很心疼,可是又不知道拿倔强的你如何是好。
换做是以前的易珩之,一定又是一言不合就拉你做一场淋漓尽致的爱,就自以为可以把你的矫情病治好了。
确实我又对你产生欲望了,可我发誓你是唯一让我无法克制欲望,轻易就能把我撩拨得急躁不堪的女人。
你霸气侧漏的小模样真是骄傲极了……也教我无法不爱你。
我们拉锯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情商战,你来我往地步步紧逼,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之间的亲密无间隔开。
颜颜,游戏早已开始。
而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输给你。
落款是:你的姑爷易珩之
易珩之抽空把公寓的一些重要物品整理出来,搬回了家。
他搬箱子回家的时候,乐颜和易坚还没下班,他妈正在沙发上给小狮子喂水果,见到他提着行李箱进来,火龙果都掉回了碗里。
小狮子眼巴巴望着碗里那块红心火龙果,等了半天都不见奶奶重新给他递回嘴里,只好自己出手要去抓。
“明宜!”易珩之眼尖看到儿子要徒手抓吃的,高声遏止。
小狮子惊得缩回了小手手,瞪大眼看向来人,竟然是——
“阿爸!”
易珩之很高兴,把他抱起来,用叉子把儿子觊觎很久的火龙果塞进他嘴里,他小嘴被花青素染红了一圈,易珩之不拘小节地把他抱起来往自己房间走。
他之前订的儿童座椅今天来之前他就装好了,他带了些小狮子的必需品,就载着他去找乐颜了。
小狮子在纽约时的安全座椅是纯黑的,寄回来用在家里的轿车。而这回易珩之订的是红色的,小狮子发现了新座椅的差别,好奇地无语伦次。
知子莫若父,易珩之笑着问:“想知道为什么变成红色的了?”
自然是不会得到回答,他自顾自接:“因为,你爹我,想要跟你妈讨个妹妹给你玩。”
小狮子跟听懂了似的,欢快地手舞足蹈。
驱车到成章路店时离乐颜下班只剩五分钟了,易珩之停好车抱着小狮子进去时,整个餐厅无论是顾客还是员工的目光,全部都聚焦到了这对颜值爆表的父子俩身上。
乐颜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后面还跟着刚和她交完班的刘娟应。
小狮子一见到亲妈就两眼放光,大叫“妈妈”。
刘娟应很讶异地低呼:“这是你儿子?和——小易总的?!!!”
乐颜觉得前半句话她还能笑着点头回应,就是后半句……这个臭男人现在是在干嘛!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将他和她的关系公诸于众?!
他才带着潘绒绒来巡店没多久,就抱着小狮子来店里,她没办法不承认小狮子是她的儿子。
那他呢?
乐颜没有回答刘娟应的追问,而是娉娉婷婷地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她硬着头皮抱过小狮子,笑容客套:“师兄,谢谢你帮我接儿子了。”
易珩之和乐颜对望,她眼底的怒火正不动声色地在向他蔓延。
“不客气,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