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也要往那个方向走过去了,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戈尔多下意识扭头——居然是亚特里夏。
他的这位老师穿着白金色的礼服,金发罕见地高高竖起,手中拿着一卷羊皮纸,上面写的大概是参加洗礼仪式的名单。
戈尔多:“……?”
亚特里夏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你可以去那里换衣服。那里有两个隔间。”
戈尔多:“……好。”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贵族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吧?
戈尔多往亚特里夏指的那个方向走去,发现那扇门后确实有三五个独立的隔间,但是门后却不止他一个人。
那是个和他一般黑发黑眸的男孩儿,头发微微卷曲,个子比他矮了三四厘米,脸颊泛着苹果一般健康的红润。
男孩儿正在拖斗篷,见戈尔多忽然开门进来,仿佛是被吓了一跳,只听得“叮”的一声,一个金色的小物什儿从他的手上跌落。等他真正看清来人之后,这才端正地行了一个礼:“戈尔多少爷。”
戈尔多:“你认识我?”
男孩儿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窘迫的微笑:“我是巴顿家的阿尔菲德。我父亲是领主大人的副官……”
戈尔多顿时感受到一阵窒息。他是真的记不住领主爹身边围绕着的那些大叔的名字。何况是那些大叔的儿子名字。
但他还是微笑着回了个礼:“你好,阿尔菲德。”
阿尔菲德轻轻松了口气。
“知道我和您同一个月份生日的时候,我可真是吓一跳。能和您一起参加仪式是我的荣幸。啊……您先挑选中意的隔间吧,我在哪里都一样。”
戈尔多点了点头,也不多加推辞,随便挑一间,拴上了隔间的门,开始换衣服。
隔间的木桌上摆着一件整齐的白色亚麻长袍和长裤。形制有点像睡衣。戈尔多利索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长袍之后,发现大小刚刚好。
然后他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有些烦恼的嘟囔。
戈尔多敲了敲隔间的墙壁:“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长袍有点大……我本来想用胸针把多余的布料固定住的……但是我的胸针坏掉了。”
阿尔菲德低声说道。
戈尔多忽然想起自己进门时,这个男孩手上掉下去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摔坏的吧。
戈尔多想了想,从自己画下来的衣饰里找出了一枚胸针,这枚胸针是纯金制成的,上面雕刻着莫兰家族的族徽——一面盾牌以及攀援在藤上的月季花。戈尔多把这枚胸针沿着隔间地面上的空隙滑了过去:“借你用用。仪式结束后再还给我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雀跃的回答。
阿尔菲德:“……谢谢您!”
戈尔多点了点头,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一般来讲,人们不会在洗礼仪式上戴上自己的族徽。但对于阿尔菲德来说,在仪式上戴上领主家族馈赠的族徽胸针,怎么说也是一种荣耀。
不久后,阿尔菲德也高兴地走了出来。他把胸针戴在胸膛上,顺便把过于宽大的领口折叠了一下,固定在了一起。
他本来想找人换一套合身衣服来的……但是他现在完全不想这么干了!
戈尔多走出隔间,迈过两道拱门,往中央大厅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和他穿着一样装束的孩子。他们按照自己的位置一排一排地站好。
戈尔多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没一会儿,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笑着冲他摆手,就是刚才见过的阿尔菲德。
戈尔多一笑置之。
前方布道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是他的老师亚特里夏·霍恩。此刻他正端正严肃地将手里的羊皮纸固定在大理石板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抚过身侧摊开着的厚厚的书,低声宣布道:“仪式开始。”
所有的孩子自发跪下,冲着洁白的圣主雕像开始吟唱圣诗。
“慈爱的圣主,
将罪恶洗净,
纯白的灵魂,
祈求您的降临。”
如此重复了三遍。几个牧师手中捧着金器,泼洒着圣水,然后用沾着圣水的指节,在孩子们的额头上画着十字。
戈尔多闭着眼,眉间也沾上了湿润的水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轮到他的时候,画十字的牧师手法轻柔了不是一点半点——
戈尔多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亚特里夏亲自摘下手套,来给他举行仪式了。
白皙分明的指节划过他的眉间,轻地仿佛是风拂过花朵的一瓣。
下一步是进行象征性的鞭打。
戈尔多看着亚特里夏从腰间摸出了一根黑色的软鞭……他总觉得现在这幅场景,好像有些不对劲?
然而还没等亚特里夏明显没使什么力道的的鞭子落在他身上,小教堂的门就“哐”地一声打开了。金色的阳光挥洒进教堂里,一位赤脚白袍、身子佝偻的老人杵着拐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风尘仆仆的年轻男人。
所有人意外地看着他,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这是……这是勒拿!”
“勒拿?南方的那个先知者?”
“他曾经预言过不少灾祸,听说国王都有意向他咨询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