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神仙?
山长自诩一辈子并未做过恶事,并且三百余年来都在山上教书育人。
虽然说大部分徒弟都心比天高,选择离开书院,但他们好歹也未曾做过危害人间之事。
如今,按照资历来排,当属他成为城隍爷啊。
沈大人愣了一下,赶紧说:“山长……仙韵已经选定好城隍爷了。”
山长站在原地,眼瞳中清晰的映着沈大人的面容。
沈知府自然不敢把实情和盘托出,只是道:“可能因为在下是知府,管辖阳世间的江安府,因此,早上小憩时梦到了此事……”
山长捕捉到关键词:“早上?”
他也不等沈知府回答,整个人后退一步,眼睛全都是自嘲,可其中还夹杂了丝丝了悟。
“这么看来,昨晚听戏时,仙韵大人便在场……大人没能选择我,也是我没这个命了。”
知府:“……”听戏?
他没再问,山长也没多说,便送沈知府下山。
—
沈知府整整一日基本上都在忙城隍爷的事情,堆积如山的公务在夜半才呈现在他桌案上。
沈大人泡了一杯浓茶,给自己提神。
算算时间,昨晚他就没睡,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可今日公务不办完,明日会堆积更多。
如此一想,沈大人还是瞪大眼睛继续忙公务了。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期间夫人过来催他休息了好几次,沈知府只能无奈的说:“快完了,快完了,夫人先休息。”
就在他终于写完最后一个批注的时候,突然感觉面前出现了一团阴影。
原本就微弱的烛光在这种情况下几乎跟熄灭了一样,照不出一点光来。
沈大人白日里还跟未来的城隍爷打交道呢,这会儿并不是很怕鬼。
他抬头一看,没了阴阳眼,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镇定一番,壮着胆子说:“慎宁,可是你?”
沈大人面前摆放着的毛笔动了,他赶紧拿出一张宣纸,“这里可以写。”
“是我。”
纸上出现两个字,正是田慎宁的字迹。
沈大人剧烈的心跳彻底缓和下来。
不等他问什么事,毛笔继续写道:“婉姐说地契在朱文钊掌柜最宝贵的一双鞋的千层底中缝着,明日可以去找他。”
其实,二十多年前,黄家在江安府还算富户,家里良田不少,商铺也有好些。
朱文钊家里穷,把他卖给客栈打杂。
但朱文钊自己为人踏实淳朴,账房先生怜惜他,教他算账。
等到黄姐姐认识他的时候,朱文钊已经是那家客栈的掌柜了。
而客栈是黄家私产。
黄姐姐喜欢老实木讷的朱文钊。
再加上黄家本身家底雄厚,家里也不想着攀高枝,觉得只要朱文钊对黄姐姐好,嫁给他的话,黄家人也放心。
而那客栈,便是黄婉婉姐姐与朱文钊成亲的嫁妆。
十八年前,刚满十六岁的黄姐姐被残忍杀害。
彼时,她和朱文钊还未合契成亲,按理说完全可以再娶。
但朱文钊不仅以亡妻之礼对黄姐姐的牌位,而且还发誓不再娶妻。
唯愿来生再与她结为夫妻。
黄家见他如此痴情,苦劝他再娶无果后,便想把黄姐姐的嫁妆全数交给朱文钊。
包括客栈地契。
但朱文钊并不是为了黄家的财产,他拒绝收下这些嫁妆,只是拿了黄姐姐的发簪聊表相思。
后来,黄婉婉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她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嫁人。
可家里养着她也不是办法,黄婉婉便接受了娘亲的建议,去河边开一家茶馆。
茶馆客人一般比较文雅,黄婉婉当老板娘,也不至于受欺负。
再后来啊,黄家不知怎么就败落下去,逼得一家男丁远走他乡重新打拼。
临走前,黄婉婉谢绝了娘亲带她走的建议。
“女儿不孝,女儿现在也有了牵绊,得守着客栈……以后娘亲和哥哥们若是回到故土,女儿一定给你们接风洗尘!”
没办法,黄家娘亲便把客栈地契留给黄婉婉,叮嘱她有时间将此物交给姐夫朱文钊。
黄婉婉在茶馆呆久了,听了那么多故事,心思敏锐。
以收拾姐姐遗物为由,将地契塞在那双朱掌柜舍不得穿的千层底的鞋底中。
那双鞋其实纳的很丑,但却是黄姐姐一针一线缝给她情郎的。
朱文钊一直都十分宝贝。
所以,绕来绕去,最后地契还是在朱文钊手中。
这些缘由,一时半会儿田慎宁也写不明白,只能明日跟沈大人见面再细说。
—
翌日一早,苏苒之和秦无那屋已经空了大半天。
他们也许是半夜出发的。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
只愿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朱文钊则在看到那地契,眼泪不自觉爬满脸颊。
昨晚见了不少鬼的田慎宁带话说:“黄姐姐一直在等着你,她没有怪你没早些时日跟她成亲。她说,自己喜欢山,你可以拿着知府补偿的银钱去山边重新盖一家客栈,先替她享受享受这生活。下辈子,她来给你当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