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遭,她决定当棋手,不当棋子,必要的顽强与圆融滑溜,她必会牢牢抓在手中。
“有差吗?结果都一样呀。”她痞痞地用两根手指头戳上他的脸颊,“说嘛说嘛,合不合作,快点做决定噢,不然我得找别人。”
他抓下她的手指,反手将她包裹在掌中,无奈翻眼到:“行,明儿个把契书擬给你。”
“你可不能让我吃亏太多。”
他轻嗤一声,反问:“你在我手中吃过亏?”
“这倒是没有。”反倒是好处占尽,还占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实话说,他待她是真的好,剖心相交的好,被这样一个能耐人如此对待,是人都会心动感激。
“这几天,你光是跑去找人?”他倒杯水给她。
她笑盈盈地接过,是她最爱的雨前龙井,他总是记得她喜欢什么,惬意、心满,望上他的眼,她心里暗道:此生,必定不再负欠于他。
“不止呢,我还找铺子、还买下一批人训练着,酒楼开张后,可有得忙了。”万事起头,想前世,这些人员的事她全丢给周勤处理,可也是如此,人家认的主子从来不是自己。
“不谈这,来,你看看!”晴兰打开包袱,从里头拿出一卷纸。
“什么东西?”
“给你的,这精贵着呢,听说文先生抓题本事一流,你好好读读,明年春闱考出个好成绩,之后进士游街,肯定有你的分。”她很清楚他有多大的本事,前世他一路过关斩将,考上二甲传臚。
是题猜?贺巽打开细细读过。
这位文先生果然有几分本事,他竟能猜到将近六成考题。前世,元禧十九年春闱贺巽下场了,虽没考上,却做过考题,题目依然清晰记在脑海里。
“两份?”他扬眉问。
“是啊,一份要给橙哥哥的,他明年也要下场。”虽然橙哥哥的程度有些勉强,但卢叔对他寄予厚望,就当练练手吧。
一份给卢予橙,意思是一视同仁?两道浓眉蹙起,他不开心。
好几次了,他想提醒晴兰,男女七岁不同席,别老和卢予橙混在一块,却又担心万一她把给听进去,也不跟自己混了呢?因此每回话到嘴边,不得不吞回去。
他不理解这种莫名情绪,也不愿将这莫名情绪表现出来,只是手指在卷子上不停轻敲。
片刻后,他凝声问:“你和卢予橙是什么关系?”
她直觉想要回答哥哥妹妹,但……这个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却一问再问。于是她认真思考后道:“是负债关系,我欠橙哥哥许多,欠得心慌心虚、总担心这辈子还不完,因此但凡有帮得上忙的,我必竭尽全力。”
同望贺巽,对他,她有同样想法。
一开始,她确实是用这样的心态接近他的,只是一来一回间……他的本事教人惊艳,他的思绪令人折服,慢慢地,她崇拜他,佩服他……进而喜欢他。
怎么能不喜欢呢?他待她那么好,他处处帮助她、微乎她、担心她,被这样一个男子关注着,谁能够不喜欢?
但他们都还太小,她知道世事难料,也清楚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古怪的丫头,他对她的在乎,也许只是……同情、怜悯再加上几分欣赏罢了,因此对于感情,她不敢有过度奢望。
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只要够靠近、够努力,谁说她不能存下两分希冀?
是负债关系啊?晴兰的回答让他又一次莫名地松口气。
他心知这丫头讲究公平、不肯欠人恩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拉她坐到自己身边,提起笔,贺巽在题目上头圈画,“这题、这题、这题……考的机率有九成,你让卢予橙好好念。”
“你怎么知道?”她面露讶异。
“我消息来源比你更多。怎么,不信我?”
重重一拍手,她抓起他的手臂摇晃,“信,当然信。太好了,如果橙哥哥能够考上进士,卢叔叔肯定要乐疯了。”
“那你欠他的,算还清了吗?”
她笑着没回答,却知橙哥哥心有丘壑,他有他的本事,本就不需要她帮助,而这一回……就算不能两清,总也是重担卸下。
见她不语,他横她一眼,手指又摇上她的婴儿肥,松手后提笔将答案细细写出。
晴兰捧着脸,看着认真作答的他,一双亮亮的眼睛笑成线。
贺巽不像外表那样冷酷呢,她知道他将会飞黄腾达,知道没有“对手”阻挠,他定会心想事成,今生结局会出现重大转变,对吧?
半个时辰后,黑子白子回来了,此时贺巽已派人将晴兰送回家了。
“三个人,李侍郎家的。”白子低声道。
“双手双脚全断,又给他们加了痒痒粉,至少得痒上三天。”黑子道。
手脚全断、不能挠痒,那得多痛苦啊,这惩罚够他们记取一辈子教训。
贺巽点点头后又摇头道:“我记得李侍郎家有两处铺子,卖金银头面的。”
啥?连铺子也要夺,这惩罚会不会太……
啧啧,算这些人倒霉,宁可欺负公主也不能欺负晴丫头,否则下场肯定无比凄惨。
元禧十九年。
晴兰、卢予橙和房玉坐在“百味楼”二楼,等着看进士游街。
百味楼是晴兰开的第一家酒楼,规模不算大,但生意极好。
卢予橙之前通过秋闱已是举人,今年的春闱成绩差强人意,他喜欢做生意,然而卢叔叔不同意,他便向晴兰借钱,在书院附近赁了处铺子,专卖学生喜欢的点心和文房四宝,生意蒸蒸日上,他又经常呼朋引伴到百味楼喝茶、作诗,替酒楼添生意。
晴兰脑子一动,将书生作的文章诗词誊写出来,空出一片墙张贴。
作品被贴在墙上供人读阅,书生们骄傲又得意,便更喜欢到百味楼聚会。
这回的二甲进士中,有三人是百味楼常客,晴兰以此大肆宣传,今日特别备下炮竹替三位进士老爷庆祝。
总体而言,日子是越过越鲜活了,晴兰有铺面、有庄子,还在京城买下新屋,好吃好喝好住地供着王嬷嬷,眼看她身子越来越健康,看起来比过去更年轻……晴兰觉得人生本该是这般。
“快到了吧?”房玉捧着下巴,一双大眼睛往街道那头瞧去,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晴兰身上,分明比晴兰大两岁,却像妹妹似的爱撒娇。
“还早呢,他们得先进宫谢恩。”卢予橙道。
“听说新科状元是个十四岁少年,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吗?”房玉问。
“他不是贵公子,就是个平头百姓,念书之余,还得养弟弟、照顾祖母,他白手起家,开许多铺子,他的脑子灵光……”讲到贺巽,晴兰哇啦哇啦说个没完,她可骄傲着呢,彷佛那成就是自己的。
“停!你这么了解他?”房玉问。
“他是我大哥哥。”晴兰用姆指指了指自己,得意洋洋得很。
“是啊,人家现在眼里只有大哥哥没有橙哥哥,唉,谁让大哥哥是状元。”卢予橙说得酸溜溜的。
自从贺巽出现,妹妹就被抢走一半,他当然不满意,可贺巽能力高强,他便是拍马也及不上,能怎么么办呢?
“噗”一声,房玉大笑,捧起糖水往他身前凑,“糟糕,咱们家橙哥哥吃醋啦,快喝点糖水调调味儿。”
“别闹。”卢予橙推开她。
“要闹,就要闹,不把橙哥哥满身醋味儿闹开,这饭还吃不吃得下?”
房玉往他身上钻,晴兰挠他痒痒儿,三人玩得正起劲时,伙计却苦着一张脸走进厢房里。
“东家,楼下有位姑娘非要咱们开一间厢房给她,谁都劝不了。”
晴兰蹙眉,“我下去看看。”
“我陪你。”房玉和卢予橙异口同声道。
“不必,我去去就来。”
做生意嘛,碰到恶霸机会可不少,周旋这种事她已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