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棠也愁眉苦脸的道:“婶子知道昨天县里稽查队来人的事吗?”
李秀莲消息灵通,而且还住在隔壁,昨天的事自然知道,闻言点了点头道:“不是没有搜出什么吗?以后你们可要小心一点。”说完,李秀莲担忧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紧了眉头道:“以你爹那威风,就算有人嫉恨你们家,也不敢冒险去举报啊。
再说就咱们村子里的人,一年也去不了县城几趟,县城那么大,跟进了迷宫似的晕头转向。谁知道稽查队在哪里,竟然能摸到地方跑去举报,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是谁狗胆包天,竟然干出这种丧天良的事。
谁家没个难处,你大哥那媳妇说了多长时间了,没钱娶,一直耽误到现在。你考上大学也要花钱,村子里的人即使知道你们家偷偷的做小买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谁会这么昧良心。咱们生产队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大学生,都等着你扬眉吐气呐,我要是知道是谁去举报的,非抓花他的脸不可。”
韩晓棠压低了声音道:“我问了稽查队的人,他们说去举报的是个姑娘,和我年纪差不多。我想着家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除了我晓霞姐。”
“呸”李秀莲重重的淬了一口,气呼呼的接道:“你还叫什么姐,你爹都和他们家断绝关系了,她就不是你姐了。她要是真的顾念姐妹情谊,会去抢你的通知书,还去举报你们家吗?这个黑心黑肝的东西,不行,我要去骂死那个不要脸的,不然,今天晚上我都睡不着,气死我了。”说着,就要起身。
韩晓棠连忙拉住了她,摇头苦笑道:“骂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原也是我不小心得罪了晓霞。去年,她在河边给那个知青魏向东洗衣服,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二婶知道了,跑去大闹了一场。晓霞就恨上我了,还有河边那次,那真不是我故意的,当时他们……”
说到这里,韩晓棠羞怯的停顿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接道:“他们那动静,那声音就跟野兽呜咽吼叫一样,当时乌漆麻黑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就以为是狼。结果吓的大喊大叫的,惊动了队长他们搜山,就撞破了晓霞和那个知青的好事,害的她丢脸,她恨我是应该的。
可是我爹也尽量帮他们一家来弥补了,但晓霞咬着不放,半道抢我的通知书就算了,还跑到县城去举报,这以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我们一家该怎么办啊,我爹再厉害,也不能去打她一个姑娘家啊。”
李秀莲长长的叹息:“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还好意思来怪你,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可该怎么办,难道还等着她以后再害你们一家。”
韩晓棠也叹了口气道:“哎,要是晓霞赶紧嫁人就好了,她只比我大哥小一岁,怎么也没见有媒婆上门提亲。”
李秀莲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撇嘴道:“就她干那些不要脸的事,能瞒得了谁,只是大家都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没有拿到明面上说罢了,背后谁不知道。
而且韩晓霞还摊上那样一个妈,谁敢娶她,别的不行,论骂架十里八村头一份。还有她那个不成器的爹,你爹那么帮他,最后落个什么下场,连自己的亲兄弟都算计,谁敢跟他们做亲家?”
韩晓棠满脸忧愁:“那可怎么办,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韩晓霞赶紧嫁出去就好了。”她说着抱住了李秀莲的手臂,拉长了声音道:“婶,你帮我想想办法,你最疼我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大字不识的……”
话没有说完,李秀莲忽然停了下来,是啊,她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没用的东西。但她有一样长处,那就是腿快嘴快,十里八村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乡亲们还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李快嘴。
她虽然不认识字,但能说会道,心思也通透的很,不禁失笑道:“你这个死丫头,兜了这么大一圈,原来在这等着我呐。”
韩晓棠刚才好似无意的说出,自己得罪韩晓霞的事,却把她干过的丑事诉说了一遍,本来已经淡忘的李秀莲,顿时就想起韩晓霞以往的风流艳史。再加上韩晓棠一再强调,想让韩晓霞赶紧嫁人,李秀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被点破了心思,韩晓棠也没不好意思,抱紧了李秀莲的手臂笑道:“婶,你最好了,最疼我了,一定要帮帮我。”
李秀莲举着手里的针,佯装要扎她:“你个小机灵鬼,就你嘴甜,怪不得你娘疼你。放心,婶不帮你帮谁啊,那个不要脸的,留在村里也膈应人。”
见李秀莲答应,韩晓棠满脸含笑的道谢,还帮着李秀莲缠线,纳底子的棉鞋是散的,韩晓棠就撑在膝盖上,把棉线缠成小疙瘩,一边和李秀莲说着闲话,直到李秀莲的小儿子回来才停下。
李秀莲的儿子十岁出头,还在上小学,李秀莲见他回来,起身拿了毛巾给他拍打衣服上的灰尘,一边骂道:“你个臭小子,也不嫌外面冷,还出去疯玩,你看把衣服弄脏的,河里都结冰了,衣服脏了怎么洗……”
她一边骂一边打,心里气恼自己的儿子不知干净,拍打的动作就重了些,她儿子疼的躲到了韩晓棠背后。
韩晓棠把他护在自己身后,一边给他求情:“小孩子贪玩,婶子就饶了他这一回。”
李秀莲愤愤的收回了毛巾,挂到墙上,一边骂道:“要不是看在你晓棠姐的面子上,看我不打死你,以后再敢出去疯玩,就打断你的腿。”
孩子吓的紧紧贴着韩晓棠,生怕他母亲再把他拽过去胖揍,韩晓棠转身揉了揉他的头安慰,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文具盒给他。
铁皮制作的文具盒,上面是孙悟空师徒四人的图画,色彩鲜艳,形象生动很是好看。打开文具盒,盒盖上方印着乘法口诀,盒子里还装着几只铅笔,还有橡皮和卷笔刀。
孩子爱不释手,李秀莲见状却急道:“你这孩子花这个钱干什么,没的浪费,你哥要娶媳妇,你还要上学,钱要节省些,可不能乱花,这些能退吗?明天拿去退了。”说着把文具盒夺过来,就要还给韩晓棠。
“这些都是在县城买的,退不了。”韩晓棠退后了几步,躲开了她的手接道:“婶子,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李秀莲追到门口,已经看不到韩晓棠的身影了,只得作罢。
稽查队的人来,也没能抓住韩晓棠一家投机倒把的事,韩晓霞很是不甘,但是也没有办法,就时刻注意着,想找机会再报复。
可是她走在村子里,却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起初她还不是很在意,不过是错拿了韩晓棠的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事件越来越严重,人们开始还只是眼神奇怪的看着她,后来就指指点点的。从最早的窃窃私语,到毫不避讳的直接对着她议论纷纷,而且没有丝毫要压低声音的意思。
“不要脸,去年她就勾引那个魏知青,在河边给他洗衣服,那个知青还光着膀子,被她妈堵了个正着,又打又骂的,惹怒了知青,告到了大队部,后来还是韩老大给她摆平的。”
“这算什么,搜山被发现的那次,要是他们正正经经的耍对象,会让晓棠还有那个谁误会吗?听说那个男的当时叫的声音,跟狼叫一样才吓着晓棠她们,你们说说,什么动静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众人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你们说说咱们生产队,怎么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现在十里八村都知道这事了,见了我乱问,搞得我都不敢去别的村了,没的跟着丢人。”
有人随即接道:“还有这次,那个不要脸的半路上截住邮递员,骗人家说她是韩晓棠,把通知书抢走了。被发现了还死活不承认,要不是韩老大凶悍,那通知书都不知道能不能要过来。”
“哎,那一家子都是厚脸皮,她自己连预考都没通过,却抢走晓棠的通知书,想要冒名顶替到城里去上大学。幸好晓棠机灵,要不大家都不知道通知书的事,她的诡计不就得逞了。”
“你没听韩老三说吗?她还操着别的心思,她顶替了晓棠,那晓棠明年想要再考都不行。”
“是啊,真不是个东西,以前韩老大对他们一家多好啊,他们却干出这样的事。这次县里稽查队来人,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去举报的,一家子都是丧尽天良的东西。”
“真的?她抢晓棠的通知书,人家都没发火,她还有脸去举报,这都是什么人啊,畜生不如。”
“就是,整天和男的勾勾搭搭的,不要脸就算了,还去县城举报,心思这么毒,以后可要小心一点,别被她……”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她们也没有可以压低声音,好似就是说给韩晓霞听的一样,丝毫也不避讳她。
韩晓霞听的清清楚楚,不禁气的双眼发红,却不能反驳,只能紧紧握住双手,拼命压制住胸口的怒气。指甲把手心都抠破了皮,渗出血来,疼的钻心,她也不敢放手,生怕自己忍不住再冲上去。
以前,村里的人不是没人在韩晓霞背后指指点点,但大多忌惮韩庆斌,不会当着她的面,就直言不讳的指责。
现在韩庆斌和他们一家断绝了关系,谁还会顾忌,肆无忌惮的高谈阔论,而且还添油加醋,传的沸沸扬扬。
开始人们还有所顾忌,生怕韩家兄弟只是一时意气之争,以后兄弟再和好了,他们不是妄作了恶人,再因此得罪了韩庆斌,招来一顿老拳就不划算了。
可流言传的越来越烈,韩庆斌一家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人们就不再顾忌,开始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