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说,“人族是生机。”
宿深如醍醐灌顶,瞬间通透。
“看似人族最弱,”凤如青松开宿深的手,“实则我们,甚至天界,都是依靠人族生机而活啊。”
宿深看着远处肉眼难辨的炊烟,本来因为凤如青抓着他手的旖旎心思渐渐淡去,随着凤如青的视线看向这辽阔天地,心中一时激荡不已。
“所以妖族的传承中,要我们维护人族。”宿深侧头看着凤如青,“所以姐姐哪怕身为黄泉鬼王,也在到处为人族出力,不止是为功德。姐姐已经勘破了万物轮回,却为何还没有飞升成神?”
凤如青耸肩,“谁稀罕飞升,到哪里不都是一样,”凤如青抻了个腰,转头对宿深道,“雪停了,我们回去吧。”
两个人从山上回到宫殿,正午便开始准备起了年节用的饺子馅料,宿千柔和燕实去巡视妖兵训练,只有凤如青和宿深两个,窝在妖王殿里面包饺子。
“我听闻凡间有将糖或者枣子包在饺子里头,谁吃到了便寓意着一年都会很顺利。”宿深说,“我们也包些吧。”
凤如青“嗯”了声,手下笨拙地擀皮,看着人家弄得很简单,却不料自己上手,这手就只能当脚用了。
两个人磕磕绊绊地弄,最后快要下午的时候,才弄好了,索性也不等夜里,直接煮了祭五脏庙。
煮好了饺子,宿深又命人弄了许多菜,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只有凤如青和宿深坐在桌边,在一屋子温暖的热气和饭菜香气当中又烫了酒。
“姐姐,娘亲要入夜才回来,就我一个人陪着姐姐过年,”宿深说,“姐姐别嫌弃。”
凤如青笑得开怀,夹了个露馅的饺子吃了,不在意地耸肩,“其实我也没有过过多少次年节,就我们两个挺好。”
在人间的时候,她活命就不错了,年节倒是能多弄到一口吃的,进了悬云山,每一天都像是过年,至于死了之后,又从极寒之渊爬上来,后来就只有白礼陪她过过二十年。
凤如青对这人间的东西十分喜欢,却也并没有什么执念,宿深十分懂得让人舒心,凤如青很喜欢这样安静温馨的气氛。
宿深一直低声说着很多的趣事,凤如青也捡着黄泉中好玩的事情说了些。谈到如今天下的形势,还有未来冥海真的干涸之后,会面临什么,宿深不懂的就问,凤如青都很耐心地给他讲。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到最后,饺子里面的东西都被凤如青吃到了,她不傻,两个都是宿深夹给她的,宿深耍了心机,做了记号。
凤如青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宿深让她很放松,等到吃饱喝足了,她又在屋子里,指点宿深剑法。两个人不带剑气,只耍剑招,用的也不是佩剑,是凳子上拆下的木板。
叮叮当当对战到热汗蒸腾,这才停下。
“你刚才那里,用木板没事,但若用软剑,便还是出招太急,发挥不出最强,”凤如青用木板挑着宿深的手臂,指点他,又走到他身后,摆正他出招的动作。
宿深照着练了几次,凤如青满意点头,“就这样,我其实也不太会教,都是打出来的经验,”凤如青说,“你能明白就好。”
宿深拧了布巾,本是想要递给凤如青,但见她端着水杯喝水,便一咬牙,单膝跪在榻上倾身,用布巾去给凤如青擦汗。
凤如青微微向后躲了下,抬头看向宿深,宿深凑得很近,专注地擦着,两个人都微微气喘,气氛无声地升温。
宿深擦了凤如青的脸,到脖颈的时候,凤如青伸手,“给我,我自己来。”
宿深递过来了,却没有松手,凤如青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正要拿开,宿深却又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没有让她退开。
他开口,声音低沉缠绵,“姐姐……”
凤如青没有应声,宿深凑得很近,身上散发出的香味让人闻着有些头晕,他慢慢低下头凑过来,凤如青抬头看着他沉溺的模样,在最后他的唇即将要触到凤如青的唇的时候,凤如青还是偏开了头。
宿深有些挫败地弓着脊背,半跪在软塌上,声音幽怨,“姐姐,我哪里不好……”
“我虽然现在能力不及你,可我妖族如今实力也不算弱,来日冥海河干,天裂现世,我妖族任姐姐驱策,与鬼境共存亡……”
宿深太聪明了,他诱惑人的时候,从来不止靠美色,不止靠他们九尾狐族天生的魅惑,他将妖族与鬼境捆在一起,言明今后都听凤如青的话。
这对于日后天裂现世,确实是个很难抗拒的诱惑,换做是谁,都不可能不动心。
凤如青也动心,为宿深的各种可爱小心思,为他这狡诈当中隐藏的真情和恳切,只是她还是不想让宿深连个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选妃在即,宿深说不定真能够在选妃宴上看中妖族,那样才是两全其美,她的这点心动,给不出宿深要的一世相伴。
凤如青对于情爱秉持的态度,从前尚有些许执着,如今只愿随波逐流,毕竟真情难得,更难负。
因此凤如青只是偏着头说,“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宿深气息凌乱地看着凤如青,凤如青侧身躲开他,正要从软塌上下去,却突然间感觉到手背上被滚烫砸到。
她有些惊讶地侧头,就见宿深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噼里啪啦的朝下砸。凤如青还没遇见过这种求爱不成就哭鼻子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宿深借着她愣怔的机会,伸手抱住了凤如青脖子。
“姐姐……还不到百年,”宿深声音哽咽,“我才刚刚长大,我早就喜欢姐姐,可姐姐如今心已凉薄,这不公平。”
宿深眼泪朝着凤如青脖颈里头滚,“早知道……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借你妖丹,让那人王直接死了,这样你也不会欠鬼王人情,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呜呜呜……”
凤如青半仰着被宿深抱着,听着他胡言乱语的哭笑不得,“你说什么胡话。”
宿深感觉到差不多了,在凤如青要推开他的时候,松开了她,接着下了地,哭着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白光一闪,凤如青再看他,便见他已经变成了小小的一个,从袍子里面拱出了个水淋淋的小脸,塌着一对狐耳,身后绽开雪白蓬松的狐尾,像个毛球一样委屈吧啦的枕着自己的小手臂哭起来。
凤如青:……
她挠了挠头,她对着宿深成人的样子尚且能够抗拒,能够理智地思考,但是对上这么一个毛团子,她是真的没招。
“你……”凤如青坐在软塌边上,对上宿深的小脸,看了看他大得过分,还泛着淡淡银光的狐尾,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要点脸吧,好歹也是个妖王。”凤如青对上他水汪汪的眼,无语地笑,“你还能变这么小呢?”
宿深只是默默地抱着自己哭,狐耳的耳尖透着血色,微微颤动。他知道凤如青最受不了什么,他为了达到目的,向来无所不用其极,变成小不点算什么,要他学奶音他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