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朕还有话要问贵妃。”
皇帝的声音自花厅中响起,浑厚的存在感实在叫人无法忽视。厅外的宫女太监皆以为贵妃又要被冷落,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赶淑妃走。
谢清心中正窃喜,皇帝的话有如一盆冰水,在寒冬腊月之中当头浇下来,令她浑身都僵住。从前皇后在时,皇帝也不曾如此这般让她下不来台。
“你先回去,关于祭祀之事,朕一会儿过来同你商议。”
听到这话,谢清笑逐颜开,心中的疑虑尽消了,于心然算什么东西,自己才是皇帝心中的挚爱,“在臣妾在清漪殿恭候皇上。”
说完起身离开,连步子都轻盈几分,还往瞥了眼于心然,于家早已不复前朝时的风光,王家也已经覆灭,贵妃若聪明那也明白富贵已经到头了,早早去了行宫别再妄想得圣宠!
“继续用膳。”等谢清一走,皇帝自然地扯过于心然的手腕将她拉坐进桌边的圈椅,又伸手将装着点心的瓷碟摆放至她面前。
于心然沉默着用膳,等皇帝张口问一喜的事,然而皇帝只命大太监去添了碗饭,晚膳余下的时光。花厅之中唯剩碗筷的轻碰声。
***
膳后皇帝批阅了会儿折子就要沐浴。
他都要夜宿清漪殿,还不忘叫她伺候,是舍不得叫他宠爱的谢清伺候吗?!于心然一边腹诽着替他擦拭后背。最后为他穿衣时,皇帝终于开口,“即使再不喜淑妃,也不可能再像方才那般出言冒犯。你的大家风范呢?”
“臣妾知错。”她环住皇帝的腰为他系上腰带,并不服气,他怎么不训斥谢清咄咄逼人!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朕知你心里并不服气。”皇帝拆穿。
“臣妾都要去幽州了,皇上还是少训斥几句吧。”于心然嘟囔道,系完之后环住了皇帝并不松手,额头抵住在坚实胸膛上。层出不穷的阴谋已经令她觉得万分疲惫,身后也再无倚靠,唯剩孤寂与彷徨。可她今夜不愿皇帝去谢清寝宫。
皇帝站着不动,许久才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你为别人而心伤,还要来朕怀里寻求安慰?”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奈。
他的怀抱从来不属于她,于心然瞬间将自己抽离,他是谢清的,每每想到这一点她便愈加失落。
“朕去趟清漪殿,一会儿就回来,你别回芙蓉轩。”皇帝轻推开她往外走。
一会儿就回来?皇帝是高估了他自己的定力?还是低估了谢清勾人的手段?怕是整夜都回不来了。
于心然平复心虚走出浴房,外室灯火通明,铜鹤颈灯照亮了殿中精致摆设,正要传宫人进殿伺候她沐浴,墙边的一抹红色瞬间吸引了全部注意。
竟然是那座刺伤她手的珊瑚摆设,原以为沾了血被皇帝命人丢了,于心然走到墙边,轻轻抚摸片刻。想起此处从前放置的是皇帝平日翻阅的几本史书。
谢清还曾在此处打翻油灯嫁祸到她身上。也不知她为何要、瞬间一道灵光在脑中闪现,当日烧掉的可不止是史书,还有弹劾徐雁秋的折子。
谢清这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说多余的话,她的一言一行皆为她的野心服务。何故要推翻油灯?那般谨慎之人,定不会是失手,而是有意为之!至于目的......
在知道一喜背叛自己之初,她怀疑过一喜做那些事是受谢清指使,后又推翻了猜想。此刻这火烧折子之事,是最好的证据。
谢清派人杀一喜,或许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这般想通之后,她迫不及待地要再见徐雁秋一面问个清楚。妹妹再如何脆弱,也不可能因为他而自尽。他们兄妹二人定对她有所隐瞒!
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努力沉住气转身往殿外走。
“娘娘,皇上命你今夜宿在灵兮殿。”大太监见贵妃神色异常地走出来,小跑几步劝阻道。
“本宫去去就回。”于心然快步往外走。
夜里的冷风吹得她无比清醒,她要去找禁军统领刘卫,此刻只有他能带她出宫去!
刘卫这几夜亲自在芙蓉轩门口当值,只图个心理安慰,此刻正抱着大刀靠在芙蓉轩大门上仰望星空,自他上任以来,大事小事可真不少,甚至还有人行刺皇帝,也不知道这表面风光的禁军统领他能做到几时!
“贵妃娘娘?”
于心然自灵兮殿匆匆赶来,下了轿辇,把刘卫给惊着了。
“一喜被徐雁秋带走了,本宫要你的令牌出宫捉人。”
刘卫一听又出事了,“徐大人胆敢带走贵妃的贴身婢女?何须劳烦娘娘,奴才亲自去趟徐府!”
“本宫亲自去。”于心然朝着他伸手,再次讨要令牌,态度很是坚决,“否则,本宫就禀告皇上,说你擅离职守,放贼人进芙蓉轩。”
“娘娘饶命!”刘卫哪里想到贵妃会威胁他,“可是夜已经深了,奴才若带贵妃娘娘私自出宫、还是回禀皇上一声......”
皇帝此刻正在温柔乡里!哪里还能管得住她!于心然迫切地要去见徐雁秋,若他们兄妹二人早与谢清勾结到一起,那所有事情便是彻头彻底的阴谋,纵使妹妹自尽而亡,也是他们逼迫的!
于心然瞥见刘卫挂在腰间的令牌,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要去取。
“贵妃娘娘!”刘卫吓得脸色苍白后退几步,万万没料到贵妃对自己动上手了啊,他还清清白白未娶亲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臣带娘娘出宫、臣立即带娘娘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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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末,于心然就这么坐着马车堂而皇之地离开皇宫往徐雁秋的府邸去,禁军统领刘卫亲自驾车。
“你不必担心,皇上去了淑妃殿中,天亮之前赶回来,所有禁军都是你手下的人,皇上不可能知晓。即使他知道了,本宫也会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刘卫此刻觉得别说这宫中职位不保,虎头铡也悬在自己脖子上了!眼前的路一片漆黑,就跟自己的前程一般。
穿过京城朱雀大街,马车停驻在徐府面前,刘卫扶着贵妃下车后亲自去敲开了徐府的门,这徐大人做什么不好,怎么敢胆大包天私自带走了贵妃的贴身婢女呢!难道同前几日芙蓉轩刺杀之事有所关联?
“带本宫去见你主子。”于心然命令开门的下人,徐府的人并不知她身份,但看着衣着装扮和气势也能猜出于心然身份尊贵,不敢懈怠,立马带了她去见徐雁秋。
“贵客请随我来。”
这座府邸是皇帝亲赐,华贵程度不输二品大员的府邸,兜兜转转许久,下人带她到了主子的书房门前,亮着灯,人在里面,“贵客请稍后,容我、”
不等下人说完,于心然自行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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